宋昌临行前除了安排好下属的边防职责之外,还交给了宋昭一个任务。他希望儿子有朝一日能够真正掌握独立领兵作战的能力,不一定要像樊哙那样冲锋陷阵,至少也得有个青春版李牧的样子。因此,他留给了宋昭一些钱财和数卷《司马兵法》,并令宋昭在他离开代国之后,去平邑一带寻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招募并训练数百新兵,这部分军队是独立于代国军备之外的,因此也不必让内史和中尉丞他们知道。
宋昌走后,宋昭又掏出了那枚勾玉,将这几天发生的事和先生一一说明。出乎意料的是,先生还挺赞同宋昌的想法,他除了帮助宋昭寻找合适的练兵场地之外,还向后者提出了马具的概念。宋昭此前也是从未听闻过马鞍和马镫这种玩意,辔头倒是有,但是那也只是拉马用的,这个时代所谓的骑兵无非是行军速度较快,作战时候还是得下马步战,毕竟没几个人能像项籍那样,骑着马在汉军中来回摩擦好几次还能全身而退,又不是胡人,普通人光是学会骑马就已经很费劲了。
不过按照先生的讲解,宋昭倒是弄明白了马鞍和马镫的便利之处,似乎有这些马具的帮助,骑兵作战会更灵活,对步兵破坏会更强。铁匠也很好找,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原料了,代国不缺皮革,市场上很容易买到,但是铁就不那么容易得到了,大陵倒是有铁矿,但是那是官营的,即便是代国中尉之子也很难从那里大批量运出铁矿。考虑到练兵场地就在平邑,因此先生查找一番后,告诉宋昭说高柳县南郊可以找到铁矿,只是探矿和开采时需要注意保密,虽然桑弘羊还没出生,但是私营盐铁终归不是什么好事,至于冶炼矿石和打造兵器,干脆就在矿山旁边进行。
去高柳县所需的物资,宋昭已经吩咐家仆这几日去准备好,而他自己要做的事,则是依照先生的指示,去大陵县寻找一位叫卫绾的小伙子,据说这个卫绾比自己年长几岁,驾驶马车的技术天下一绝,练兵时应该可以帮到自己,以后甚至可以把他推荐给父亲,去京城接高要的班当下一任车府令了。
大陵离中都并不远,宋昭早上出发中午就到了。卫绾在这里名气不小,宋昭本以为这么一个驾车好把式,应该是成天在街上横冲直撞逮虾户的小混混形象,名声肯定好不到哪里去,结果到了大陵县一打听才发现,原来卫绾的风评还不错,从不惹事不说,还经常和事,看来是个很好打交道的人。说来也巧,就在宋昭和路人打听卫绾消息的时候,一般路过的卫绾本人则在一旁人畜无害地打量着宋昭的马车,也不上去亮明身份,也不打断宋昭和路人的对话。
过了没多久,那位路人突然踮起脚尖向宋昭身后看去,就在宋昭疑惑他说话说个半截眼神开始飘忽不定的时候,路人惊叫到:“那不就是卫绾吗?就在你马车边站着呢,你要找的就是他。”宋昭顺着路人的眼神回头看去,果然看到一个个头稍高稍瘦、有点邋遢的青年正在一脸专注地打量着自己的马车。这人就是卫绾?尽管有路人指认,宋昭仍然不敢确定,于是走上前去拱手而拜,说到:“中都小子宋昭见过先生,敢问先生可是唤作卫绾?”卫绾也不是粗鲁之人,当即回礼再拜:“我便是卫绾,足下自中都而来,又姓宋,那中尉宋昌是足下何人?”宋昭心里一惊,想到:这卫绾还挺见多识广,我若隐瞒身份,可能会惹他不悦,又不是仇人,初次见面还是坦诚为好。便挺直腰板大方承认到:“先生猜测不错,宋昌正是家父。”卫绾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笑着拉住宋昭的衣袖说到:“既然如此,无论你是为何来大陵专门找我,还请借一步说话,这里人多眼杂,随便一个路人都能认出我来,想必你也不愿意就这么公开自己的目的吧。”宋昭被拉着袖子本来还怕对方有什么癖好,听卫绾这么一说,顿时也觉得蛮有道理,于是请卫绾带路找一个僻静之处。
那卫绾也不客气,驾着宋昭的车迅速而又熟练地来到县城外一处破棚子,车停下后他便向宋昭解释道:“这里是我以前修理车架和练习驾车的地方,很少有人知道,我自己现在也不常来了。你找我何事请放心说吧,什么话除了你我也只有你马能听到。”宋昭听到最后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但是也说不上来这卫绾是不是故意的。两人在棚子里面对面坐定,宋昭整理了一下思路说到:“我父亲已经随代王他们进京准备即位了,临走之前他交代我要在都城之外寻一处地方,以他的名义招募一些军队,协助代国原有的常备军防御匈奴的入侵。父亲还专门交代我来大陵找你,他说募兵和训练时候你可以帮助到我。”宋昭暂时还是决定将先生的指示一锅扣在自己亲爹头上,毕竟勾玉的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卫绾八成也不会相信,至于为什么父亲会认识卫绾,那宋昭也管不着,也许你卫绾以前酒后开车被抓过呢。
卫绾听后确实有些疑惑,也确实是疑惑宋昌为何会认识自己,毕竟自己一直也没个什么一官半职,他堂堂代国中尉能注意到大陵县一介平民,属实不可思议。不过更让卫绾在意的还是宋昭此行的目的,募兵和练兵这种事情,卫绾从来没有参与过,最多也就是每年冬季被募兵被训练一下,根本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帮助宋昭,这宋昭到底想做什么?卫绾思虑再三之后,开口问到:“中尉大人既然指名道姓要我帮你,那你们父子肯定也知道我会些什么,非要让我干我不会的事情我就不一定能让中尉大人满意咯。”听到这话宋昭急忙表态:“卫先生请放心,一定让你做你擅长的事情。”卫绾放下心来:“那你能给我什么样的报酬呢?多少也不能让我白干吧。”宋昭哈哈一笑,心想这是答应了啊,于是起身从车里抱出来一个木箱,打开递给卫绾,说到:“这些钱应该够你和家人一年用度,等募兵训练之事开始之后,另有酬劳。”
卫绾接过木箱掂着重量大吃一惊,他平时靠修车和赛车虽然也能维持家用,但是很少有积蓄,家里也是多年没有置办新物件了,宋昭能给出这么大的手笔,一来肯定和人家家世有关,二来嘛好像确实值得自己专心替他打工。可是,募兵练兵这种事情,自己真的能干好吗?可不能辜负了中尉大人的期望。
沉默半晌,卫绾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郑重地答应了宋昭的请求。宋昭大喜过望,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独自征辟助手,总体来说是很顺利地达到了目的,当即和卫绾约下日期,定于三日之后在平邑县城南门外见面。
宋昭这边按下不表,单说宋昌这里,经过几日赶路,已是翻过了中条山,远远望见了潼关渡口。刘恒迎着河面吹来的略带温热的风,眯着眼睛长叹一口气说到:“天色已晚,我等就在渡口下榻休整吧,明日一早渡河入关!”宋昌正准备和张武等人驱车前往渡口边镇子上寻找住所,却被刘恒叫住:“宋卿留步,随我去大河边一叙。”看到刘恒意气风发的脸庞下似乎掩藏着一些忧虑,宋昌默默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