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王妃以为，我不喜欢莫家，又会怎么处置他们？”万俟无生问道。
莫商商一怔，抬肩无奈：“这世间最狠的，无外乎杀人诛心，王爷您是想功成之时，论‘功’行‘赏’吧。”
功赏二字，莫商商咬得有些重，马车里幽暗，看不清万俟无生的表情，不过话都说到这儿了，莫商商索性继续道：“王爷您也不用费力的试探我，我想要的只是不给莫家陪葬。”说完莫商商又想起来他先前说过的话，于是补了句，“当然，也不想变成.人彘。”
万俟无生又咳了声：“我把你做成.人彘有什么好处？”
莫商商耸肩：“这可不好说，说不准您哪天就看我不顺眼，把我给剁了呢。”
万俟无生：“……”看来她对他的成见很深，不是一般的深。
马车里又是沉默，莫商商眨了下眼，蓦然发现自己又把天聊死了。
她这个猪脑子！
“王爷您也不用在意我说的话，您就当我是被害妄想，总觉得别人要害我就是了。”莫商商轻咳声说道，试图挽救一下气氛，但说完马车里的气氛就更不好了。
被害妄想？那是什么东西？
万俟无生皱眉，其实他明白莫商商最后那句话，既然她早就知道她不是莫家的女儿，知道她自己只是代替莫倾城被顾氏推出来供人算计的，她有这么高的警惕，甚至对谁都抱有怀疑，是很正常的。
但问题是，她的这种怀疑，似乎只针对他。
“看来王妃这些年在莫家吃了不少苦头。”万俟无生说道，莫商商正暗恼自己太蠢，猛听见这句话，也被呛了下。
“吃苦倒不至于，只是整天担惊受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没了作用，无声无息就被人弄死。”莫商商笑道，很是乐观，毕竟那些她并真正没有经历，所以没有女主那么煎熬，熬到最后都习惯了什么都自己承担，从骨子里就不知道该怎么跟人示弱。
偏偏眼前这个男人，一门心思只有莫玫香，更不会教女主怎么示弱，其他人，只会让女主坚强而已。
这样说起来，她和女主还挺像的，莫商商笑不出来了，伸长脖子看了眼外边，马车已经到长街上头，现在是冬月，天冷得厉害，没人愿意出门，夜市散得早，街上除了偶尔几盏灯笼，连个鬼影都看不见。
“这是要去哪里？”莫商商再度问道，街上连个鬼都没有，万俟无生能带她去哪里？
万俟无生没回答，他感觉得莫商商有心事，很重的心事，因此情绪一下子低落，挑起了别的话头。
莫商商见他不答，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撑着下巴发呆，想着姚簌簌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她让他们投到万俟无生手下，他应该不会太欺负他们吧。
好歹现在他们还有用不是。
也许用得顺手了，就会放他们一条生路，她没女主那么聪明，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帮他们谋条生路。
万俟无生看着她，黑暗中马蹄声轻快，他却皱起眉头，他突然有种感觉，莫商商心事，除非她自己愿意说，不然他绝对查不出来。
这是种非常糟糕的感觉，人活在世，都会留下痕迹，只要痕迹就没有查不到的，怎么会查不出来？
但让她自己说……
想起前几次和她沟通，她说的话里总要或多或少的掺上几句假话，万俟无生皱了下眉头，他越来越能分辨出来她的谎话，但也……他眉头紧了紧，浮现出明显的痕迹，他也越来越没有耐性听她说谎。
莫商商看不见万俟无生的不满，马车里黑漆漆的，即使适应了这样的黑暗，街上透进来的光只够勉强看清楚个轮廓，她也懒得再去猜万俟无生的心思，反正不管猜不猜得中，都没有她的好果子吃。
她只缩起脚，膝盖抵着胸口，整个脑袋都搭在上边，显得有些无力，一副被人遗弃了的模样。
“那个，”莫商商抿唇，歪着脑袋看向黑暗中能证明万俟无生存在的模糊轮廓，声音不自觉的弱了下去，“我现在也好了，您看能不能放红瑚出来？”
莫商商觉得万俟无生应该不会让人虐待红瑚，因此这几日她也没替那丫头多操心，让她多见识见识这人间百态也好，但是那丫头是个死心眼儿，这么多天见不到她肯定会胡思乱想，再说关了这么多天也该足够了吧。
女主身边就这么几个对她好的了，她总不能都给人家败个精光吧。
万俟无生听见她出声，还以为她又要说什么奇怪的话，没想到只是替红瑚求情。
“那丫头下晌时已经让王妃的好妹妹提走了，王妃下晌时怎么不说？”万俟无生面不改色的说道，一副我说的确是如此的模样。
莫商商丝毫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只是忍不住瞪大眼，目光死死的停在那个被称之为脑袋的轮廓中间，这一刻她恨不得自己有双电眼，电死这个狗.日的，明知道她和莫倾城相互看不顺眼，还把她的丫鬟让莫倾城提走了。
“王爷以为，给妹妹的荣耀还不够？”沉默了半晌，莫商商才低声问道，她知道万俟无生为了给他娘报仇，脑子其实已经不正常了，他都能在明明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认莫明煊这个岳父，会动她身边的丫鬟，也没什么值得意外的。
但把红瑚给了莫倾城，这件事能有什么好处？传出去让人知道莫家姐妹不和？还是让莫明煊知道，哪怕是占着凤星的名头，在他面前也讨不到半分好，让莫明煊那发热的头脑好好冷静下？
又或者是让莫明煊以为他的宝贝女儿在他这里有多受重视？
踩钢丝是万俟无生的绝活，是莫商商领悟不了的境界。
“王妃以为够了？”万俟无生问道，莫商商抿唇，她知道他的计划，虽然不能猜到他下一步会做什么，但只要他一动她就能知道事情会往什么方向发展。
只是……
“妹妹需要的不是红瑚，我有办法让莫家更放心。”莫商商低声说道，语气中蕴含着某种不在意。
万俟无生皱眉，还没开口，走了半天的马车停了下来，外边传来夜临的声音：“王爷，到了。”
这回莫商商没有着急往外看是什么地方，而是盯着万俟无生等他回答，他的目标是莫家，红瑚在他的计划里根本就起不到作用，反倒是她更有作用些。
然而万俟无生见马车停下，都没有带犹豫的，径直就下了马车，根本没有回答她的意思。
莫商商急忙跟着出来，心道这家伙真是够磨人的，但钻出马车瞧清楚自己在那里，她忍不住眨了下眼，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眼前没有丝毫变化的景象证明，莫商商没有看错，万俟无生大晚上把她带到江边来了，瞧那艘停在江边柳树下头，和远处乌压压的船影相隔甚远，以至于显得格格不入的三层楼船，这不就是将军府的船？
虽然是头一回亲眼见到，但根本不用费力就能认出来。
万俟无生突然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莫商商疑惑，就听见万俟无生的声音：“王妃还不下来？”
莫商商慌忙转头，才发现自己在车辕上头站得有点儿久了，江边的冷风吹得人脸上冷冰冰的，目光瞄见万俟无生停在半空中的手，她又忍不住愣了下，眨了下眼才缓过神来，没客气的伸手扶着他下去，心下却生出了点儿奇怪的感觉。
奇怪到她忍不住多看了万俟无生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