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槿不知道莫商商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以后,听见吩咐也没有意外,只应下退了出来,守在外间。
这边秋芜院里安静如常,那边红穑把莫玫香送回去,因为陈姨娘不得宠,早些年的时候又能作,以至于莫玫香没有自己的院子,现在还跟陈姨娘挤在一座偏僻的小院里。
这时候院里已经熄了灯,陈姨娘竟没等着自个儿女儿,哪怕早听说过陈姨娘的做派,也并不关心莫玫香究竟怎么样,红穑现在也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哪有这么做娘的。
莫玫香见状脸上也有些窘迫,抿唇低声让芍药去叫门,没多会儿院里就亮起灯来,只有那么两盏,把院里照得暗幢幢的。
“这还知道回来呀。”陈姨娘披着衣裳出来,看见换了身打扮的莫玫香,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冷哼了声,“我说怎么天黑了还不知道回来,原来是寻着靠山了,怎么,有了靠山还回我这小地方,人家不收留你?”
莫玫香知道自己娘亲这张嘴厉害,但她胆子小,抿唇也不敢辩解,走到陈姨娘跟前小声叫道:“娘。”
“这不是攀上高枝了,还知道叫我一声娘?”陈姨娘冷笑道,语气酸溜溜的,也没注意到落后了两步的红穑,只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儿,院里灯火黯淡看不清,但也不妨碍她贬低,“你瞧瞧你这穿的什么?小姑娘家家的,穿得这样鲜艳想给谁看?还不赶紧脱了。”
陈姨娘教训着,伸手就拉扯着女儿的衣裳。
“娘!”莫玫香慌忙躲着,忍不住叫道,平日里陈姨娘怎么说她,她都只觉得难受,这是自己亲娘,可就连素来不喜欢的庶女的嫡母也没这么对过她。
现在还有外人在,娘就半点儿也不给她留面子。
陈姨娘看见女儿敢换下自己挑的衣裳,心里已经冒火,见她还敢躲,顿时气急了,伸手揪住她就要回屋里:“你个死丫头长本事了,大小姐请你过去坐坐,你就敢忤逆老娘!”
莫玫香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哪儿来的勇气,竟没跟着陈姨娘进去,而是缩着身子想多,这让陈姨娘越发的气恼,扬起手就要动手,瞧了好大会儿热闹的红穑急忙咳了声,上前道:“陈姨娘,小姐命奴婢把四小姐送回来,连着这些东西也同陈姨娘清点清点。”
红穑说着,把肩上的包袱取了下来。
陈姨娘会生气,一半是因为莫玫香敢换了衣裳回来,她进莫家时是指望着荣华富贵的,可进来了深切体会到,这世家后院里的富贵不好谋求,莫明煊身边从来都不缺年轻漂亮的女人,而她生了个女儿就再没动静,时间久了也就只能在自己院里作威作福,而这个唯一的女儿,是她现在还能在莫家立足的根本。
莫玫香换了身打扮回来,足以让陈姨娘如今敏感的内心生出害怕,如果连唯一的女儿也脱离了她的掌控,她该如何?
二则是没看见自己下晌给莫玫香带出去的,虽说陈姨娘的为人很差劲,但高兴的时候对莫玫香还是很舍得,就她今天给莫玫香穿戴的,就是她这些年小半的积蓄。
只是那审美,确实是辣眼睛。
因此现在陈姨娘看见红穑把东西送回来,怒气也散了些,松开莫玫香笑道:“哟,这怎么好劳烦红穑姑娘亲自跑一趟。”
红穑看她皮笑肉不笑的,语气还酸得很,便是在这后宅里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心下也忍不住恶心她。
“四小姐先去歇息吧,小姐若是知道,该担心了。”红穑笑道,没管陈姨娘是什么脸色。
莫玫香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眼陈姨娘,见她昏暗的灯火也掩饰不住她难看的脸色,心下紧了紧,把脑袋低得更深。
陈姨娘现在已经懒得搭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女儿,见红穑敢怠慢自己,心知她是仗着有大小姐撑腰,心下冷笑声:“芍药,还不把东西拿进去。”
红穑她是教训不了,自己院里这几个人还是能教训教训的。
芍药是听见莫商商的吩咐,闻言便有些迟疑,跟莫玫香一般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陈姨娘和红穑,鼓起勇气来拿那包袱,却被红穑不着痕迹的躲了过去。
“陈姨娘可莫要为难人,小姐吩咐过,这些东西须得当着陈姨娘的面清点清楚,在陈姨娘清点清楚前,奴婢可不敢交手他人。”红穑笑道,话里话外都是听吩咐办事,又是扯着大小姐,让人不敢质疑。
陈姨娘的脸色一僵,没好气的道:“既然如此,玫儿你先去歇着,红穑姑娘屋里请吧。”
红穑只笑,瞧见陈姨娘先进屋里,对有些担忧的莫玫香微微摇头:“四小姐快些去歇息吧,小姐不是让你明儿一早过去。”
莫玫香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事,脸上越发的窘迫,低头急忙回了屋里。
红穑见状叹口气,这才明白为什么小姐那么谨慎,这陈姨娘的性子,如果不是夫人手下留情,怕是早就埋进土里了。
进了屋里,红穑便把包袱放在桌上,打开了一件件摆开,就连衣裳也翻开来确认过没有破损,省得改日陈姨娘脑子犯病,说人家毁了她的衣裳。
“陈姨娘可看清楚了?”一件件都确认无误,红穑才笑问道。
陈姨娘看红穑这般谨慎,心知她是在针对自己,心底恨不得抄东西把她打出去,但还是忍下,一脸看猴戏的神情,懒洋洋的道:“看清楚了,劳烦红穑姑娘跑一趟。”
“既然看清楚了,那就劳烦陈姨娘立个字据。”红穑笑道。
听到要字据,陈姨娘再也忍不住心底的火气,但抬手就被红穑捉住了:“陈姨娘可别这么着急,二小姐请了江家五小姐明日过府来赏花,点明了要四小姐作陪,二小姐是什么性子,陈姨娘你该是清楚的,没有大小姐护着,四小姐若是有个什么,陈姨娘你往后可指着谁给你养老?”
这后宅里的女人无不想赶紧有个孩子,一是为了稳固地位,二则是为了养老,红穑在后宅里待久了,看得真,陈姨娘死咬着女儿不放,还不是因为只剩下这么个依靠。
因此红穑也将话说得清楚,二小姐从来都不是个好性子的,现在四小姐入了二小姐的眼,往后怕是麻烦多着,便是过几日重阳二小姐的婚事能定下,离着出门也还有些时候,若是没有大小姐护着,四小姐的处境就极为不妙了。
陈姨娘盯着红穑,脸上怒气不减,手上却松动了些:“既然如此,那可要麻烦大小姐了。”虽然在外人眼里,她是个蠢货,可话说到这份上,她要是还听不懂,那就是真蠢了。
“小姐说了,都是自家姐妹,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红穑笑道,也松开手,福了福身子,“秋来夜寒,陈姨娘也早些歇着才是,莫要着了凉。”
红穑说完便退了出来,正要回去,右边厢房里还亮着灯,一个脑袋正从窗户偷偷探出来,望着正屋里头。
那个脑袋看见她急忙缩了回去,红穑没看清,正奇怪就见门开了,莫玫香探出脑袋对她招手。
“四小姐有事?”红穑走过去问道,只见莫玫香从门缝里递出来个匣子。
“红穑,你把这个带回去给大姐。”莫玫香小声说道。
红穑只看了眼便猜到里头是什么,没有接过来:“这些还是四小姐明天亲自送去的好。”说完红穑就行礼退下了。
别看红穑在陈姨娘面前镇定自若,实际上小姐对四小姐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心里一点儿底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