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有容已然不再藏着掖着,自打南音进门起,他的注意力就没挪开过。
他定是爱狠了,才想出那等阴损的法子,要给南音和郡柔换身体。
只是南音状似无知,似乎也信了陆浮云那番说辞,仔细想来,她之前种种荒唐事,倒也对上了她现在的说法。
可若是如此,他们就不能将此事严惩楚有容了。
禁术未成,也并未伤害到郡柔和南音,说出去的理由又是小孩子家家之间的情啊爱啊的。
如若惩处不当,反而会引起南音的怀疑。
现在当务之急,并不是处理楚有容,而是在临近预言的这几个月里,稳住南音,让她安安分分度过这最后的一段日子,千万别再出差错了。
掌门叹了口气,饶是他想处理掉楚有容,好绝了南音在预言前发现真相的机会,如今看来也是没办法了。
倒是陆浮云眼里放着光。
自打南音刻意疏远他那一次后,他这才逐渐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是一直还抱着些侥幸。
直到那日楚有容将一切都摊开了讲,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对南音的占有欲已经到了不能容忍旁人爱她的地步。
在他看来,南音从始至终都是爱他的,只不过因郡柔的突然出现吃了醋,闹了些小脾气罢了。
如今南音主动要求毁契,就是答应嫁给他。
故而他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郡柔的表情,笑意爬上嘴角,只等掌门师弟答应南音的话。
“我不同意。”楚有容咬着牙道,“只要我不同意,就不能毁契。除非我死!”
众人沉默,南音也拧了眉。
他怎么不明白呢?
他现在知晓预言全部内容,掌门和四大长老,乃至整个修道界的前辈,对他都是虎视眈眈,唯有杀之灭口,才能藏住这个秘密。
只有毁契和离,将这件事高拿轻放,冠一个男女之事的帽子,才好保住他的命。
【我觉得楚有容并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对于他来说,生命并没有那么重要,至少没有和南音在一起重要。】
【同意,他上一世能献身移魂,替南音去死,这一世明知道结局不会有所改变,还靠近南音,就足以说明这一切了。】
【啧,不过我觉得他太感情用事了,这时候顺着南音的话是最好的,先把命保住,再说其他。】
【楼上这么一说,我忽然发现,一开始我们都觉得南音是感情用事的极端性格,楚有容是冷清矜贵的理性君子,结果没想到他俩刚好相反。】
系统将评论区刷了又刷,却始终没有看到“沈连枝五个月啦”的新评论。
它难免焦躁起来,怎么回事呢,最近没看吗?可遇上南音这个什么都不跟它沟通的宿主,它只能通过孟羲颜这个外挂来走剧情啊!
就好像它上一秒还在和南音商量徐炎的事,下一秒她就跑来毁契和离,它都不知道这两件事到底有什么联系,能让南音无缝衔接。
“楚有容,你既然喜欢郡柔……”掌门瞥了一眼藏在陆浮云身后的郡柔,下了一个决定,“还有什么好不和离的呢?你们小孩子之间的情情爱爱,莫要闹得太大了。”
“这样,你与南音和离,本尊做主,赐婚于你和郡柔。”
“如此,你和南音的往事一笔勾销,各自安好,以后各过各的日子,再不要惹起事端。”
郡柔一听这话,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死死拽着陆浮云的胳膊,拼命摇头:“不!师尊!我不要嫁给他!”
“为什么?”掌门有些恼了,“你不是成天嚷着和楚有容有命定姻缘吗?现在怎么又不愿意了?”
郡柔见陆浮云也不为自己说话,痛苦地捂住脑袋,在心里喊系统。
可她一抬眼就看见了楚有容讥讽的视线,这才想起来他确实说过,有南音在的地方,她的系统是出不来的。
她彻底无助了,跪在地上放声大哭:“不!我不要嫁!他是个变态!他根本不是喜……”
话还没说完,掌门一记眼神过去,她的喉咙便如同堵住了一团棉絮一般,发不出声,饶是干呕也无能为力。
她绝望地瘫倒在地,这才明白掌门始终只想息事宁人,稳住南音。
自己的未来,自己的死活,都无关紧要。
哪怕想说一句实话,也会被堵住嘴。
而她这时才意识到,哪怕自己穿越来了异世界,哪怕自己身怀系统,也不过是那个十几岁的少女,谁也斗不过。
旁人喜欢她时,她便是娇宠可爱的小师妹。
旁人不喜欢她时,她就是匍匐在地人人可欺的蝼蚁。
“系统……”她呜咽着在心里说,“求求你了,我想回家……”
可是系统没有应声。它还在屏蔽状态。
南音瞥了她一眼,再没多看。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把郡柔当成自己的对手,哪怕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因她而改变,也是一样。
像郡柔这样的人,走再高也是德不配位,靠丹药锻出来的体和一步步扎实练出来的体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愿意做菟丝花,愿意依附旁人生长,那是她的事。
可她也必须明白,有朝一日旁人嫌她碍事,要除了她,她也没有还手的力。
掌门和陆浮云面前,南音没办法用秘音给楚有容传话,只能再次装做不经意地瞟他一眼,飞了一记眼刀过去。
楚有容满脸受伤地看着她,膝盖一动,跪行两步,伸了手想去抓她。
陆浮云上前两步,挡在南音面前,一脚踢开他的手,冷喝道:“你还想干什么?南音之前是对你做了些不好的事,如今不也同意毁契?你还要不依不饶?”
好一个强词夺理,楚有容张口想讥讽,却瞧见陆浮云身后的南音眯了眸,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目光。
他语塞,方才想过的嘲讽全都咽了回去。
眼睛一闭,他咬牙,声音哑得不像话:“弟子知错……”
“这契,便毁了吧。”
“我同意毁契和离。”楚有容闭着眼,声音像是从喉咙中挤出来的一般,干涩又生硬。
“但我有一个条件。”他佝偻着身子跪在地上,像是没了支柱一般颓唐,“我要和南音单独说几句话。”
掌门和陆浮云异口同声:“不可!”
南音挑眉:“为什么?”她看着那两个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故意往他们心上扎刺,“他就算是想和我单独说几句话,也无关紧要吧?”
“我如今已经是金丹大圆满,先前若不是我没有防备,他也不可能近我的身。如今我清醒着,难道你们还怕我不是他的对手?”
掌门脸色难看,一双苍老的眸子盯着楚有容,迸溅出火星儿来:“那倒不是。只是楚有容做事冲动,怕你们两个再起事端。”
这回还不等南音呛声,楚有容自己就开口道:“掌门可在我身上下禁制。”
“如此,我便不能做不该做之事,说不该说之话。”
掌门和陆浮云对视一眼,还是点了头。一道冰蓝色的灵光打进楚有容的体内,禁制便算下了。
若楚有容胆敢提及预言之事,便会触发禁制,如千百条虫子从体内孵化,撕咬侵蚀他的五脏六腑一般痛苦。
南音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握拳。
饶是已经知道了这些人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个个儿都是牺牲他人成全自己道义的好手,如今也是被恶心到了。
可她尚没有能力和掌门抗衡,更没有能力和参与这件事的所有修道人抗衡,为今之计只能忍字诀。
“那就跟我回灵云峰说吧。”南音别开脑袋,不去看掌门和陆浮云,神情淡漠又不近人情,“早些说完早些毁契,莫要误了我去寻外门小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