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过三巡,三人吃罢,女佣来收拾桌子。
“我先去楼上换身衣服,一会出去玩。”
女孩子出门,总是要挑选一下衣服,陈娇也不例外。
“去吧。”陈明远温柔笑道。
脚步声渐远,客厅只剩下陈明远和陆三九,二人坐在雕花木椅上喝茶。
“老爷子,您和陆秉坤的故事给我讲讲呗。”陆三九笑道,陆秉坤曾经要认陈明远做干爹,陈明远大概也是在那时候埋下这颗收义子的种子,但是最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事黄了。
陆三九今晚来,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想知道这件事,只不过之前陈娇在,他怕陈明远不好开口。
“你小子,就知道你要问。我要是不说,你是不是要对我起疑心?”陈明远笑问陆三九,而陆三九则是笑而不答,只顾着斟茶。
他这点心思瞒不过老谋深算的陈明远,也没必要瞒着,要是不起疑心才不正常,那不是脑瘫吗?
归根结底,这段父子情谊还未真正的深远。
陈明远也看出了陆三九的心思,答案都摆在陆三九的脸上。
陆三九端起茶杯奉茶,自己前世也爱喝茶,自然懂得一些门道,他笑言:“给老爷子请茶,清清嗓,慢慢说。”
陈明远自然会说,他没必要瞒着,陆三九心知肚明,否则也不会问。
陈明远接过茶水,陆三九泡的是龙井,产自杭州西湖。
陈明远小酌,赞叹道:“这手法不错,醇香不腻,入口舌尖处清凉微苦,继而舌尾回甘,你小子泡茶确实不错。”
陆三九也是浅浅的品一口,而后微微笑言:“是老爷子你的茶好,上乘的西湖龙井,明前三天采摘,芽叶匀称均是最嫩的部位,且制茶工艺应该是纯手工古法炮制,香味保留的好。”
陈明远一脸满意,这确实是极佳的西湖龙井,来自黑市。
随即,他也不再墨迹,拿起旁边的大烟袋深吸上一口,吐出一串的烟雾,“陆秉坤和我的事情,要从十年前讲起了,那时候我还硬朗,他和你差不多大。”
陈明远说罢,再次抽上一口大烟袋,陷入回忆。
“那时候我还经常在园区里住着,娇儿也还小。陆秉坤当时初来园区,还是一个小狗推。他的上级是一个脸上有一条长刀疤的女子,性格泼辣,喜欢折磨狗推,也不乏去睡一些狗推中长相不错的小白脸。”
一番话落,陈明远再次深吸一口大烟袋,陆三九也猜得到后面,“所以后来那个脸上长着刀疤的女子就天天欺负陆秉坤?”
“嗯。起初只是打骂,陆秉坤那个人比你还能忍,刀疤女打骂他得有一年半吧,他都忍下了。而半年后,陆秉坤因为业绩突出,自然而然的也受到了重视,且与她现在的妻子,也就是王氏,曾经是个女郎,他们二人当时好上了。这些我知道,但是没管,当时我只在乎业绩,其余的都无所谓。”
陈明远缓缓说着,大概是烟抽多了,停下咳嗽了两声才接上。
“再后来,就是一年后了。王氏有一个月因为操作失误,放跑了一个富户,当时刀疤女就要杀了她,给关了猪笼。陆秉坤先是去求刀疤女,刀疤女自然是不肯放过王氏,后来他便来求我,这算是我们第一次接触。我帮了他,让刀疤女把她的妻子放了出来,刀疤女当然不敢不听我的话,便放了出来。但是同时我也告诉陆秉坤,这种事情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陆三九听罢,点了点头。
陈明远也继续开口:“再后来就是我最欣赏他的一次了!那次是一场狗推的庆功晚宴,当时我有空,便也参加了。当然,业绩肯定是陆秉坤做的。刀疤女当时给了他很多奖励,还特意买了些许酒,晚宴不许饮酒的规矩,也是从这件事情之后开始的。”
“当时刀疤女喝多了,许多狗推也喝多了,便讲起了陆秉坤的妻子王氏。刀疤女当时上了性情,就痛骂了一顿王氏,旧事重提。陆秉坤先是赔礼道歉,可谁料却起了反作用,恰恰激怒了刀疤女。刀疤女羞辱了一顿他还不解气,便当众拖鞋让陆秉坤给她舔脚。”
听到这里,陆三九也是一惊,陆秉坤的忍耐力确实强!
陆三九被勾起了好奇心,急忙问:“后来舔了吗?”
这是一个很侮辱人的举动了,特别是一个侮辱一个男人!
陈明远缓缓笑道:“你不妨猜猜?或者说要是你你该如何做?”
面对陈明远突然的提问,陆三九笑了一下,认真思索后说道:“陆秉坤应该舔了吧,他当时没有其他的选择。如果换成我是他的话,嗯......”
陆三九又想了一下,陈明远的脸上有些期待。
“要是我的话,我大概也会不得不屈膝人下吧。”
陆三九想了很久,但其实没经历过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的,有些事情亲身经历和幻想是完全不一样的。
陈明远闻言,却是一笑,“要是你的话,从刀疤女第一次辱骂你开始,刀疤女不会活过半年。你与陆秉坤不同,陆秉坤能忍,要忍到忍无可忍才会动手,但是你不会。并不是你不能忍,而是陆秉坤的忍是因为他不想撕破脸皮,你的忍是因为你小子有所预谋等待爆发!”
这就是陆秉坤和陆三九的区别,陆三九自己看不清,但是陈明远见过的人何其多,陆秉坤是妥协的让步者,陆三九是待时的狩猎者!
“也许吧。”陆三九笑道。
“陆秉坤舔了,当着所有人的面,han住了那刀疤女的脚趾!再后来刀疤女把他领走了,我也回去休息了。我不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不过第二天早上,我一看门就看见了陆秉坤!他和一个叫阿哲的人,他们俩关系很好,那天早上我刚开门,就看见陆秉坤带着阿哲,手里拿着血淋淋的人头,跪在我的面前!”
陈明远再次深吸一口大烟袋,陆三九忍不住问:“是刀疤女的?”
陈明远点了点头。
“陆秉坤说,他们兄弟二人可以将园区经营的更好,比刀疤女做的更好。我也是在这个时候,动了收义子的心。不过我只打算收一个,便在后来就园区分成了上下两部分,分别交给阿哲和他打理,陆秉坤选择的是下园区,也就是诈骗的业务。”
陈明远淡淡说着,陆三九轻笑一声。
“当然,当时我并没有告诉他们我的这个想法,只是任由他们发展,但其实我是更看好陆秉坤的。他的隐忍和狠辣是在缅北活下去最重要的因素。就这样过了半年,我这个想法也在这半年中微微的透露给了他们俩,他们俩也看的出来。不过也是在半年后的一天,发生了一件让我放弃了这个想法的事情。”
陈明远说到这里,突然笑问陆三九:“要不这次,你再猜猜是什么事情?”
“是陈娇吧。”陆三九不假思索,一猜即中。
“是啊,那个时候娇儿十五岁,你也知道我的心思,我老年得女,生怕我死了没人照顾娇儿,便尝试让娇儿和他们二人接触。阿哲这个人对娇儿很恭敬,就像是仆人对主人一样,这也是我不看好他的原因,我想给娇儿找的是一个哥哥,不是仆人,她也不缺仆人。而陆秉坤则是恰恰相反,他对陈娇很照顾,无论是细心还是耐心,都是一个合格的哥哥,我当时几乎已经下定决心收他做义子,继承我这一点家业。”
讲到这里,陈明远叹了口气才继续说道:“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件让我很伤心的事情。当时她的女儿也已经降生了,陈娇当时的性子顽皮,抱着小孩不小心摔倒了地上,给那孩子摔的一脸血,陆秉坤当时怒了,狠狠的推了娇儿一把!”
陈明远说罢停顿了一下,陆三九也深思起来,陈明远笑意玩味。
“陈娇是我的心头肉,但我陈明远从不是一个矫情的人,我也不希望我的女儿是个矫情的人!我没怪陆秉坤,但这个混蛋第二天一早,竟然特么的来给我磕头认错!”
陈明远的语气中,明显带有怒气。
陆三九恍然大悟,陈明远这个人看事情永远更长远,陈娇做错了事被陆秉坤推了一下,错在陈娇,而且当时陆秉坤已经在陈明远心中有很高的地位,是指定的义子!所以陈明远更不会怪他。可陆秉坤竟然因此而去磕头谢罪!
这就相当于,陈明远给他铺路,与他推心置腹,但陆秉坤却只是把陈明远当成垫脚石,当成爬高的支架,他对陈娇做的一切都是装的!他怕陈明远怪罪他!陈明远在他的心里从来没被信任过!
陈明远怎么可能不生气!
陆三九急忙安抚陈明远:“得了老爷子,不说了。后面的我就知道了。”
陈明远也是喝了一口茶水平复心情,龙井的茶香四溢,苦后回甘的甜味让人紧绷的心头舒放。
都说茶养人,也许就是如此,养好了心情,养好了心态,人自然就健康得多。
陈明远拿起那包在黑市重金买的龙井茶笑道:“你拿回去吧,放在我这里是暴殄天物了。”
话落,陆三九却是一笑,“您老喝吧,我那连茶具都没有。”
“哟,这是点我呢。”陈明远听得出陆三九话中的意思,这小子真是不见外,听起来像是不要茶了,实际上是希望你再给套茶具呀!
陈明远出手,那自然不能是普通的茶具,肯定得是上得了档次的。
陈明远明知故问,陆三九笑而不答。
“行吧,你小子。到时候派人给你一块送过去。”陈明远认宰。
陆三九心满意足的一笑,对陈明远来说只是一点小钱而已。
同时,陈娇也走了下来,身上换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比起刚开始的庄重倒是显得可爱了几分。
“哥,我们走吧!”陈娇有些迫不及待。
陆三九起身,对着陈明远微微一笑,陈明远点点头示意。
“那我们就走了老爷子。”
话落,陆三九领着陈娇出门,驾照什么的上辈子都考过了,虽然这辈子没本本,但无所吊谓了。
同时,陆三九还带上了陈明远带来的那两车人,毕竟出门在外还是小心一些。
陈明远坐在椅子上看着二人的背影。
大家都是会装的,但有些时候,装着装着有人就给自己骗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无非就是真心换真心罢了。
陆秉坤当年若是能像陆三九一样,现在早就手握重兵了!
陆三九也曾当着陈娇的面,在陈娇的苦苦哀求下硬杀了陈龙,但是杀完后他就敢挺直腰杆站在陈明远的面前告诉陈明远:“人就是我杀的,他骂我还杀了我的好朋友,我今天就非得弄死他!有什么后果我全担了!”
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陆秉坤不如陆三九真诚,不值得推心置腹。
陈明远的底线很低,他只要陈娇平安,其余的都无所谓。
陈娇被陈明远一直宠爱着,但陈明远没把她宠成傻子!她分得清对错,所以她现在对陆秉坤避而退之,而生陆三九的那些气,哄一哄咬一口就好了。
陈明远淡淡品一口茶,让陈娇和陆三九的关系好一些,等陆三九和陈家的关系再深一些,他也就放心身后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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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区门口两公里外,陈娇坐在副驾驶上,陆三九一边开车一边摇下车窗。
不得不说,时间长不开车,还是有些生疏。陆三九的车速一会快一会慢,导致后面跟着的那两辆车都拉开好远,生怕撞到。
陈娇一只手拉着把手,一边吐槽道:“哥你能不能开稳点,你这驾驶技术还不如我!”
陆三九闻言微微一笑。
“屁,你哥我最会开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