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摩天轮很少人会有一个人单独来，在位置只剩一个的情况下后面的人没人愿意顶上去。
鸭舌帽底下，何小桑沉默不语，对她而言任何结果都能接受。
核桃就不一样了，她不想靠近那对神经兮兮的父子，用祈求的眼神看向自家长官。
陆明轩会晤她的意思，跟工作人员说道：“我这位朋友想坐，先让她上吧。”
核桃：“？？？”
想开口却又不敢，核桃只能委屈地一步一回头，直到门关上了，核桃突然顿悟。
“不对呀！我可以等下一班，让这一趟空个人不就行了？！”
职业病犯了，在第九研究院摆渡人组队不允许空位，每次任务必须满员。
在核桃眼巴巴的注视下，摩天轮转动将视角挪移，剩余两人走进了下一趟，从远处看如齿轮般的摩天轮缓慢地转动着，如同命运之轮在调试正确位置。
陆明轩率先上去却在门的边缘停了下来，跟上来的何小桑没注意，鸭舌帽的帽檐顶在了他的后背，陆明轩站得太靠边缘，此时轮箱离地有段距离，对上同级别基因强化者，何小桑没站稳身子向后仰去。
“小心。”
陆明轩回头拉住她的手，一把把女孩拽了上来，两人的脸此刻靠得很近，近到能感受彼此的呼吸。
在何小桑的视角中，她本来距离陆明轩越来越远，可突然被他拉到了身前，当站稳的那一刻，眼睛不知为何低头看向地面，转而从对方身边绕道坐入座位。
“谢谢。”
陆明轩一坐下，何小桑便补了先前的致谢，她的脸上有点不自然。
摩天轮的转速很慢，预计得坐十几分钟才能到顶端。轮箱从地下负一楼升起，逐渐驱离东海市地面，一路升空。
何小桑忽然问道：“刚才为什么停下？”
陆明轩思考道：“我在想，核桃刚才的意思可能不是想上去，不过没关系，相信她不会介意。”
但凡核桃也是特级，她今天必须得和这个思维不正常的家伙干一架。
何小桑脸部肌肉抖动，笑问道：“我说，陆明轩，你的那几个同事也跟你这么有意思吗？”
轮箱里不止他们，讨论这些话得用点暗示的语句。
“他们啊。”陆明轩想了想，“他们各有特点，我们之间关系挺微妙的，有人死都不想见到我，有人则对我很感兴趣，还有些人一年见不了一次。”
何小桑胳膊肘顶在大腿，手掌托起腮帮，平静地看着眼前人：“你们老板有这么优秀的员工，想必工作很轻松吧。”
陆明轩双手合十，顿了顿后默默点头。
“也许吧。”
良久，何小桑收回目光，摩天轮到达顶峰，东海市的美丽风景尽收眼底。
陆明轩在这一刻，灵魂出现了刹那的疲惫感，他回忆起临走前李博士说过的那番沉重的话：
“戏命师，第九研究院的使命快要完成了，可未来的你会何去何从呢？”
画面一闪而过，他罕见地出现了失落感，这是发自内心的情感，不是他那通过学习模拟得来的死板东西。
“你好像不太开心。”何小桑用极低的声音问道。
“没事。”陆明轩搓了搓眼眶，“只是好多问题想不通。”
“比如？”
“比如人生的意义啥的。”陆明轩小声道，“人早晚是要死的，无论以多么华丽的词语修饰，死了就是死了，无法挽回，一切都将失去意义，既然如此，人活着的意义在哪里？”
他可是个老实人，这个问题在十五国的论坛上发表过，但很遗憾，没能得到答案。
何小桑摘下鸭舌帽，露出不算太精致的面容，轻声道：“挺巧的，我以前也这么想过，后来是位朋友帮我解答了这个问题。”
“她带我去了三星堆的考古现场，给我讲解人类历史，可我不感兴趣，她又带我回到了六七岁时住过的房子……”
何小桑低语道：“那一刻，我感受到了时间带来的痕迹，要是你能多年后回到曾经过往的地方，相信你也会有这种感慨。”
“时间带来的震撼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十余年尚且如此，何况整个人类文明史。”
如果没那次顿悟，她的精神状态只会更差。
其他游客的注意力全部在外面的风景上，两人讨论声又很小，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这对男女。
陆明轩似乎抓住了什么，却又无法理解抓住的东西。
“喂，陆明轩。”何小桑站了起来，扯着他的胳膊拽到轮箱边，“一起拍张照片吧。”
这样，哪怕我们以后是敌人，至少也能留下一丝时间的痕迹。
摩天轮升至最高层，触及手机摄像按钮，两人的画面永远定格在了东海市空中。
……
出了摩天轮，陆明轩和何小桑有说有笑地走进杂乱的人群，他们要去买点东西以打发解饿的肚子。
但是……陆明轩总感觉自己忘了些什么。
算了，估计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还是填饱肚子更重要。
游乐园作为情侣约会圣地，自然不缺小吃，他们买了两个棉花糖，坐在长椅上享用。
刚一坐下，何小桑第一口没吃完，眼睛瞧见了三个熟悉的身影，那三人也看到了她。
“唉？沈哥，那不是何小桑吗？”
另一人肯定道：“她化成灰我都认得。唉？旁边那人是谁。”
“呵，估计是新找的饭票吧。”
“真够不要脸，长得不怎么样，非要摆出一副高冷女神的姿态，嘴上说着拒绝，暗地里找起男人来了。”
沈孟祥咬到嘴唇出血，目光如刀刮，坐在了何小桑对面的长椅上。
“沈哥，何小桑在对面啊……”
“那又怎么了？这游乐园是她家开的？”
“额……也对哈。”
几人的言语活动逃不过何小桑的感知，只是没必要去管他们罢了。
沈孟祥坐下，偶然看过去的一眼被震惊到了。
“陆明轩？！他不是死了吗？！”
这副表情被何小桑完美捕捉到，笑道：“瞧你‘死而复生’把别人吓的。”
陆明轩满不在意，吃完最后一口棉花糖，走向附近的洗手间。
“我去上个厕所，你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