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行数十里,太阳渐落。
距离城镇尚远,需要找处过夜的地方。
大道右侧有一处密林,往日本该平静的道路边此刻却变的十分嘈杂。
许多从乐平等地逃难而来的人,走累了皆在林边歇脚。
太阳已落西山,不少人纷纷从林边找来树干藤条等物开始搭建窝棚。
“阿荣,这处人多咱们也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钟厚小心翼翼的跳下马背,与钟荣不同他身上得伤还没好利索,加上骑术不精大半天时间只感觉屁股和大腿内侧疼痛难忍。
其他人也好不了多少,虽然有马鞍作为倚仗不至于摔下马来但颠簸和摩擦在所难免。
钟荣翻身下马动作却已十分熟练,他似乎天生便是以马为伴。这段时日以来除了骑术无师自通精进很快,双腿间的疼痛也早已缓解,若非四人同行他早已忍不住想要尽情驰骋一番。
抬头张望,钟荣看到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从林中流出。
“我们便在那条溪边搭建帐篷吧,取水也会方便一些。”
淡水是野外赶路时的重中之重,众人自然没有意见,牵马向着溪流走去。
钟荣选了一处巨石作为倚仗,此处靠近树林,寻柴生火也会方便很多,几人背对着大石从马袋里取出帐布开始忙碌。
此时的帐布甚为简陋,对于遮挡小雨没什么问题,但若是暴风雨来袭依旧难以遮挡。
睡觉就更为简单了,在下面的帐布上再铺上一张羊皮,身上盖的同样也是羊皮。
这时代大多数农民养的最多的还是羊,虽然早在七千年前就有人开始养豕(猪),同样是杂食羊却比豕更加温驯。
在宋以前,所有的王朝养羊者要远比养豕养鸡之人多出数倍不止。因为羊不仅可以挤奶食肉,羊毛的用途也十分广泛。
织衣、织毯、制笔等等,皆能用到,可谓一畜多产。小康之家的民户家中多有三四头羊,因为无论是羊肉还是羊皮都十分便宜。
躲避战乱的难民们也纷纷在道路的两旁忙碌的搭建着帐篷或是窝棚,不过半步宽的小溪两侧则最受欢迎,或近或远都是用石头砸打木桩的声音。
如此热闹的场景,一群屁大孩子并没有离家避难的忧虑,他们在溪边追逐着嬉笑打闹,不时惹来其父母的一番嗔骂。
钟荣他们搭建帐篷的小溪对面同样有一家三口,一个衣衫上打着几道补丁的汉子苦着脸用林边找来的一些树叶铺在草草搭建的小棚子下面,显然今夜是只能睡在树叶上了。
旁边的妇女将两头羊拴在木桩上,拿出一只陶罐正在挤着羊奶。
钟荣却注意到坐在妇人旁边的一个小童。五六岁的孩子用麻绳扎着两个朝天髻,颇为乖巧。他不时用力的吸着快流到嘴角的鼻涕,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钟荣他们的佩刀和马匹显得十分好奇。
钟荣微微一笑对着小童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迟疑了一下,小童看了看自己的母亲,见妇人专心的挤着羊奶,他跨过小溪向着钟荣缓缓走了过来。
从卸下来的袋子里取出一块肉干塞到小童的手里,钟荣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发现是肉干,小童睁大了眼睛。又用舌头舔了舔似乎味道不错。
他有些胆怯的回答:“我……我叫简大郎。”
“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呢?”钟荣伸出手摸了摸他头顶的朝天髻。
“听阿娘说俺们那边很快要打仗了,所以得到太公家避避。”
小童将肉干塞进嘴里嚼着,大眼睛再度看向钟荣腰间的佩刀。
挤完羊奶的妇人没看到儿子,寻了一圈发现他正坐在站在钟荣旁边。
钟荣几人有马有刀,妇人有些害怕急忙唤道:“大郎,快些回来!”
听闻母亲的呼唤,小童又看了钟荣一眼随即跨过小溪重新乖巧的坐在母亲身边。
帐篷搭建完毕,钟厚和郑大郎二人去林中拾柴。
张标则拿出一只陶罐舀了一罐水准备做饭。
林中拾柴的人很多,进进出出,一些妇女的手里还捧着青嫩的山菜野果之类的食物,显然是从林中寻来。
不多时,拾柴的两人便回来了。
“这林中野菜不少啊!”钟荣看着兄长手里放在干柴上的几苗野菜笑道。
“呵呵,是挺多的!还有些野果,可惜摘的人太多,我们过去的时候已经没了。”
木架子上的陶罐很快便在火堆上沸腾起来,张标取出两张面饼掰碎了放进罐子里,又加了一些野菜和肉干。比起在白登山和太行山时,伙食实在好了太多。
傍晚,斜阳余晖逐渐消失,天际稍暗。
徒徙的难民们已有不少燃起篝火,这片林地更显热闹非凡。
四人正端着煮好的饭菜食用,忽闻林中有异响传来。
一声刺耳的咆哮过后,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在林中传来。
“啊………!”
钟荣将手中的陶碗放下,瞬间站起身来。
“林中有野兽?”
张标三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此林并非太行山和白登山那样的深山茂林,应该不至于有什么伤人凶兽才对。
“兄长,你和郑大郎留在这里看顾马匹,我和张标进去看看。”
言罢,不待二人说话,钟荣和张标纷纷抄起弓弩朝着林内赶去。
已是日沉,虽非密林但光线依旧十分昏暗。
林中还有不少难民正在拾柴,听说其中有野菜野果许多人纷纷向着林处企图多寻一些食物果腹。
自来到这里月余时间以来,钟荣穿行于茂林与胡人周旋,也便习惯了山林险峻之地,在林间穿行毫不费力甚为敏捷。
人们为了找寻果腹之物与柴薪不得不向里间深入,很快便来到林中一里之处。
钟荣看到一名中年农夫跌坐在地上,身旁衣衫满是补丁的妇人正抱着他哭泣。旁边还有几人,或远或近的议论着什么。
快步走到那汉子的身前,俯身下去检查他的伤势。
大腿处有数道抓伤,小腿咬痕颇深幸而没有伤及筋骨。
撕下其身上一块布条,先替那人将伤口缠住防止流血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