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他面色不对,纪凛问:“你不舒服吗?”
楚栖年回过神,勉强一笑:“没有,我走神了,不好意思。”
他心里其实早已乱做一团。
按照小白说的,任南酌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是,任何事没有绝对。
又在纪凛这里待了一会儿,大雨终于有减弱的趋势。
“水还是很深,我这里有大的木盆,要不然你试试?”经过上一次,他发现对方防备心还是挺重的。
眼看天快黑了,楚栖年只能点头:“麻烦先生了。”
“没事,我今日正好留下来帮我姐姐看铺子。”
纪凛翻出一只大木盆,此刻水位有上升了些,至少已经到大腿附近。
“来。”纪凛一手抓紧木盆边缘,“我扶你。”
他放盆子时整个人淌入水中,长衫被浸湿透,飘在水面。
楚栖年心下感动,在纪凛帮助下缓缓坐在木盆里。
“你很瘦,换我可能要沉了。”纪凛开玩笑道。
楚栖年眼角微弯,有些新鲜道:“像是以前在家里池塘摘荷花那样,坐在盆子里。”
纪凛找来一块木板:“这算作桨用。”
楚栖年拨弄几下水,感觉很有趣。
“先生,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尽管来楚府找我。”
纪凛轻笑:“举手之劳而已,不过若是真的有需要你的地方,会麻烦你。”
“好。”楚栖年笑着挥手:“我回去了!”
纪凛:“去吧,小心些。”
一路划着回去,楚栖年好不容易回到家,发现后门被人从里边锁上。
只能再绕回前门,一进院子,楚栖年松了口气。
家里的积水还好一些,大门门槛高,外边的水进不来。
只有院子里积水稍微多些,不过管家带着人拿盆或者瓢往外舀水。
后院卧室倒是不算严重。
回到自己屋里,楚栖年刚打开油灯,去厨房随意找了些吃的,洗完澡躺在床上半晌,睡不着。
小白抬起脑袋:【你失眠啊?】
“嗯,小白,咱们去找任南酌吧。”
楚栖年侧过身,挠它下巴。
“纪凛说汉马县已经死很多人,如果任南酌被困,我这个时候应该去救他。”
小白早就料到他要走。
【去呗,你救了他,他早点爱上你。】
得到小白支持,楚栖年心里舒坦了:“那好,明日我拿钱去买枪和子弹,再和班主请假。”
小白下巴蹭蹭他手背,枕在楚栖年胳膊,等他睡了,才上闭眼。
翌日,楚栖年早早醒过来,先是去找楚老三扯了个谎,说想去临市转转。
楚老三彼时正因为店铺进水的事情头痛不已,也懒得管他,摆摆手让人爱去哪去哪。
又和班主请过假,楚栖年直接去找任南酌的那位司机买枪。
路上积水下去一半,也没再下雨。
但,很多人游荡在大街上,无家可归。
长陵的几个县都遭了洪涝,很多人没了家,只能待在地势高一点的店铺门口,蜷缩成一团过夜。
楚栖年移开眼,掏一块大洋,坐了个黄包车。
车夫揣好钱,一路上不断感谢,这一块大洋,足够他一家老小一年的饭钱。
“这就是任大帅府,大别墅气派得很。”
楚栖年:“多谢。”
“少爷客气了。”车夫双腿沾满泥水,用脖子上挂着的汗巾擦了擦脸,拉起黄包车跑远。
走到铁门前,大门恰好有人出来,是任南酌的车。
看到楚栖年,司机赶忙下车:“楚少爷,我还正想去找您。”
“我有事求你帮忙。”楚栖年压低声音:“我想去找二爷,你能帮帮我吗?卖给我一把枪和子弹。”
司机沉声说:“楚少爷,二爷走时交代过,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不过容我多问一句,您需要枪是要杀谁吗?”
楚栖年眨眨眼,面容无害:“为什么这么问?”
“是这样的。”司机解释:“大帅说过,如果您要杀人,直接交代一声就行,不用亲自动手。”
楚栖年无奈道:“不是,我其实想去找二爷。”
司机露诧异:“汉马县不远,开快点半天就能到,但是那里很危险,洪涝和山体滑坡……”
“我知道。”
楚栖年打断他:“我只是不太放心,而且……任南酌欠我人情,他如果出事,太亏了。”
眼看劝不动他,并且楚栖年腋下还夹着一个包,准备充分。
司机只能答应:“我开车送您过去。”
-
路上过于泥泞,原本半日就能到,但是轮胎几次陷进泥里。
二人耽误许久,直到临近傍晚才到达汉马县。
大路上人逐渐多了起来,全部往他们来的方向走。
司机下拦个路人,问了些事情很快回来。
“楚少爷,我刚才打听了,他们见过大帅的军队,说土匪待的那座山头暂时没事,您看咱们还去吗?”
“当然去。”楚栖年不肯定任南酌安不安全。
毕竟在他这里,中枪或者缺胳膊少腿,都是大事儿。
“已经到这里了,你可以把我扔在山下,我自己上山。”
司机发动汽车:“大帅吩咐过让我听您的,也包括保护您的安全。”
再次启程,总是走运了点,没再陷泥坑里。
土匪待霸占的山头并不算高,不过山上树丛茂密,没来过的还真不好找。
楚栖年抬眼看远处黑乎乎一片。
察觉到他的疑惑,司机主动说:“前边是山体滑坡掩埋的村庄,距离这座山头只有十多里。”
楚栖年眉头一蹙,长叹一声,抬脚往山上走。
原本以为楚少爷是个娇气的,没想到这一路,不论是推车还是摸黑爬山。
他没有吭过一声,也从不说累。
楚栖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毅力。
小白感叹:【你真是越来越有良心了。】
楚栖年不答,抬手擦掉脑门上冒出来的汗珠,举着手电筒跟在司机身后。
“咱们只能往上走,高一点看得清楚。”司机说。
楚栖年停下脚步,“等一等。”
他把手电筒递给司机,“我上树看看。”
司机诧异道:“楚少爷,这树太高,而且这两日大雨,树皮滑……”
不等他说完,只见面前细皮嫩肉的少年像是一只猴一样,三下五除二上了树。
司机没敢出声,唯恐他抱不紧树干掉下来。
没过几分钟,楚栖年往下滑,在距离地面没多高时直接一跃而下。
“看到亮光了,还有土匪寨门上挂的旗子!是军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