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玄姝夫人姗姗来迟。
看着不成样的院子,无奈叹道:
“你总是激他做什么,惊木心里痛,这办法无用,以后不要再使了。”
“姨母,我只是想让他活着。”玄风谣垂头丧气。
“凡事急不得。”玄姝屏退其余人,正要进去和玄惊木好好聊聊。
一推开门,玄姝失声惊叫:“惊木!”
长剑刺穿玄惊木的肩膀,在千钧一发之际玄姝袖中白绫缠上长剑,往回扯了一把。
若不是及时阻止,剑恐怕真的要穿透他的心脏。
玄风谣闪身过去拔出长剑,懊悔不已。
“哥,我说错了话,对不起,你别这样……我再派更多妖出去,迟早会把嫂子找回来。”
玄惊木目光涣散,一言不发。
玄姝落泪:“你怎么会这么糊涂,你死了又能如何?他便能回来吗?”
“我去黄泉寻一寻他。”玄惊木喃喃道。
玄风谣怒道:“你去黄泉那么多次,可曾见过他的魂?就连鬼市也没有他!”
“大抵是躲了起来。”玄惊木目光呆滞,眼中死一般平静。
“等我只剩下魂去寻他,他定然会出来……”
知他心中只求死,玄姝走近,轻声哄骗:
“惊木,姨母觉得,黎知公子并没有死,若是你今日当真自刎了,以后他出现……那你岂不是会后悔?”
玄惊木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终于浮现点点亮光。
“你听姨母一次话,再坚持五年,如果五年之后,你还是一心求死,那么姨母——再也不劝你。”
玄姝:“可好?”
许久,玄惊木终是点了点头。
春日悄悄来临,楚栖年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
“小白。”楚栖年张张嘴,只是发出一句含糊的气音。
听到动静,小白变小了原身,连跑带跳过去。
[你可终于醒了!]
小白费劲吧啦叼起水壶给他倒了一碗水。
楚栖年喝下几口,才觉得好上许多。
“春天了吗?”
[是,距离你去世还不到一年,现在感觉怎么样?]
楚栖年揉揉心口:“不行,很困。”
[看来只能睡够三年。]小白传了点神力给他。
楚栖年犹豫两秒,问:“有别的消息吗?”
小白趴在他面前:[想问玄惊木是吧?比如他身边有没有旁人?或者是他难不难过,有没有忘记你?]
“知道还问。”楚栖年翻了个身,看着山洞顶上长出来的小草。
感觉那抹绿,好像是在预兆自己头顶也绿了。
“我在纸条上写了心意,现在有些后悔了。”
小白问:[你写了什么?]
楚栖年喃喃低语:“浮世万千,吾爱有三。日,月与卿。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
[你还是心软啊,想让他伤心,又怕他太过伤心。]
楚栖年苦笑一声,眼中泪光闪动:“可是这是以前对他的心愿,现在——不重要了。”
小白晃晃尾巴。
[虽然挺想告诉你他的消息,但是除了打猎,我就没出去过,而且妖也不敢靠近,听不到消息。]
楚栖年略有失落,眼皮发沉。
小白放低了声音:[神力只是暂时的,想要完全修养好还是要慢慢吸收天地灵气,睡吧。]
夏日来临,山洞内温度冬暖夏凉,楚栖年睡多久,小白守了多久。
临近第四年春日,小白不提这个世界耽误多久,只等着他恢复。
不过,大概是这鸟不太敢面对什么,所以迟迟不离开。
[怕什么啊?怕玄惊木不会等你?]小白用狗腿挠挠头。
楚栖年盘腿坐在垫子上,眉头微拧。
“差不多吧,有点想罢工了。”
[原本去年冬天你就能出去来着,硬是又拖半年。]
小白激他:[你胆子越来越小了。]
“屁咧!”楚栖年一拍大腿:“小爷雄风不减当年!”
如今小道士这副躯壳,倒是因为这些年年龄的增长,渐渐褪去原有的青涩,看着不再弱不禁风。
以往生个气都像是小孩子闹人。
此刻青年眉眼展开,看着没区别,却又像是变了个人。
“算了,走吧。”楚栖年轻抚衣摆起身。
“让你照顾我这么多年,也该让你放个假歇歇了。”
小白松了口气:[太好了,算你有点良心。]
-
此霄峰。
玄惊木又在房中坐了一天,他放下命鳞,拿起当年小道士戴过的发簪仔细擦拭。
这些东西像是新的一样。
“知知,我该怎么坚持下去。”
玄惊木每一天能做的事情,便是坐在曾经楚栖年经常用的镜台前,将他佩戴过的东西一一擦干净。
恍惚间,玄惊木好似又看到了那人耍赖,执拗地要一个答案。
[玄惊木,小爷俊吧?我跟你说,你是走了大运了。]
小道士身影依稀出现,满意地欣赏镜子中自己的身影。
听到冷性妖王不回答,会冷不丁跳到自己背上。
一遍遍不厌其烦地闹他。
“很俊。”玄惊木小心翼翼伸手去触碰面前虚影,生怕连这一丝幻觉都没了。
他轻声哄道:“知知是四界最俊俏的小道士。”
虚影在渐渐消散,玄惊木立即收回手,眼眶蓦地红了。
“别离开!知知!”
“我求你……我求你!”玄惊木不断哀求,手指攥紧那片衣摆。
那抹身影终究渐渐化为齑粉消散。
玄惊木忽然想起什么,从镜台下的抽屉里翻出匕首,反手割下自己蛇尾上一块肉,连带着几片紫鳞。
一团火焰燃着了鳞片与皮肉,泛起的烟雾是浓重的紫。
玄惊木原身是一条毒蛇,将近修成蚺。
皮肉、鳞片、骨头,不仅可以致幻,还可悄无声息毒死一位修为上等的修士。
玄惊木看到逐渐清晰的身影,拖着鲜血淋漓的尾巴爬过去,虚虚地环抱面前小道士。
“知知,这些年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你若是还恨我,拿这匕首刺我,多少次都可以!”
“你不是怕蛇吗……我把鳞片全部剔了,你看好不好?”
玄惊木魔怔似的,拿着方才割肉的匕首,去剜自己蛇尾上的鳞片。
尽管蛇尾痛的不住扭曲痉挛,玄惊木满头大汗,脸色灰白,手上动作仍旧不停。
等到玄风谣发现不对冲进来时已经晚了,一地粘着血肉的蛇鳞散落。
玄惊木那条蛇尾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鳞片幸存!
看到这条血肉模糊的尾巴,饶是玄风谣也惊愣在原地。
“哥!”玄风谣扑过去,一把握住利刃。
“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不是答应过我们等五年的吗?!”
玄风谣厉声质问,嗓音嘶哑吼道:
“这是你的蛇鳞!你现在全部剜去!雷劫怎么办?!”
玄惊木喃喃道:“我想死,风谣……杀了我吧,就像当年杀死母亲那样,勒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