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城商业局想让下属百货公司参加10月份的秋交会。
方蓉作为百货公司的代理主任，肯定要带队参加，她马不停蹄地写计划书，让自己的属下员工们准备参展产品，衣服、糖果、酒等，尽可能多准备一些，到时候能多拿一笔订单就是一笔。
她和夏明双是亲密的合作伙伴儿，知道夏明双审美和见解高于常人，自然要把人请来指导。
夏明双作为商业局计划科的先进工作者，自然也被领导要求帮百货公司出谋划策。
所以这段时间她不用天天跑办公室，只需要处理自己的工作即可。
她已经协调好几个公社、大队的下半年生产工作，这会儿就被方蓉拉到百货公司的一个合作印染厂来。
方蓉打算让明慧做一批高档衬衣带去展会展览，按照她打探来的消息，国外消费水平高，他们买得起二三十一件的衬衣。
如今华国人民币对M金是不到一比二，这当然不是市场价，只是国内计划经济一厢情愿的定价，若是到了国家上，按照市场价就在一比四甚至更高。
当然国内老百姓是不懂这个的，方蓉也不懂。
夏明双知道一些，却也不好说什么，顺应潮流，适当影响身边的人才是她应该做的。
比如眼下这个印花图案。
如果几十年后作为怀旧，卖给果然或者谁的话，那倒是可以，现在把这个卖去国际市场，那必然是滞销的。
她委婉地奉劝方蓉，“方主任，这个图案是我们自己定的，还是国外客户指定的？”
方蓉：“其他公司参加广交会都是这样的啊。”
夏明双：“方主任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是社会主义，他们是资本主义，咱们朴素务实，他们虚荣攀比好享受，好奢侈，对吧？”
方蓉想了想，长期以来的宣传是这样的，“明双，你懂得多，你怎么说？”
夏明双小声道：“楼大夫不是住在我们村么？你知道他年轻时候留过洋的，见识过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那些骄奢淫逸的资本家，怎么可能喜欢拖拉机这种图案？你还不如给他们印上兰博基尼呢。”
开玩笑，兰博基尼也不行，丝绸就应该有A的风格才是东风神秘事物。
方蓉深信不疑，看着夏明双，“明双，你说，我们该用什么图案？”
夏明双笑道：“历史上的丝绸之路，遥远的大秦大汉，煌煌中华，对西方国家来说神秘又浪漫，当然是把代表我们中华文化给印上去啊。”
如今国内出口，没有什么技术含量，主打一个廉价劳动力。
可夏明双觉得如果能在处于下风的时候，在靠廉价劳动力艰难创造外汇的时候，还能够进行一定程度的文化输出，提升中华符号在世界的地位和影响力，那都是非常非常好的。
这样会为以后的外贸出口业务打一个好头，让那些国际奸商们对中华少一点欺诈和剥削，不至于把价格打得过低，过度吸血廉价劳动力以及破坏国内的生态环境。
在很多年里他们一边吸血国内廉价劳动力，一边又制造舆论打压中华的人权、环境问题，真是左手拿刀放你的血，右手还得拿锤子敲你的头，就怕你能站起来，一定要把你打压匍匐在地上。
方蓉举了几个例子，都不太好。
她一把抓住夏明双的手，“明双，你说呀。”
夏明双：“我说了，你得信我，在领导那边也得顶住。”
方蓉笑道：“你放心，我信你，这两年咱们合作，一直都是共赢的。”
夏明双的眼光、人品、秉性等，都是方蓉欣赏的。
夏明双：“咱们国花是什么？”
方蓉：“牡丹啊。”
夏明双：“对呀，雍容华贵，还有莲花出淤泥不染，梅花，香自苦寒来，这些都是极好的寓意。”
巍巍中华五千年，曾经如牡丹般华贵，万国来朝。
历经苦难，如梅花欺霜赛雪，忍受寒冬，最终香自苦寒来。
不管曾经被人欺辱还是打压，她始终如莲花般出淤泥不染，高洁坦然，沐浴在阳光下，舒展在天地间。
历经悲壮，终将崛起，那是属于强者沐浴血与火的浪漫。
这些隐藏在深处的东西夏明双不需要说出来，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为了方便方蓉说服领导，夏明双就和她一起去印染厂花样间去翻找合适的纹样。
要大气，要明艳，这样才符合丝绸的奢华定义。
当然也可以印染一批清新雅致的，毕竟也有人喜欢这种低调奢华的浪漫。
方蓉叫上几个样板师父一起找，多选一些拿去给领导看。
夏明双提醒她，“方主任，你给领导看，就看你中意的。”
不中意的别给，说不定领导就选中不合适的呢？
再说有些领导也不懂这个，在其位未必就谋其政，还是需要懂业务的人推他一把。
毕竟现在是70年代，很多在职人员并不是靠着真本事上来的，而是关系或者其他的途径。
他们既不了解商业，也不了解国际，更不了解艺术、印染等知识，让他们拿主意，那等于自讨苦吃。
方蓉立刻明白，就选了她和夏明双觉得不错的几个图案。
她找了手艺特别好的旗袍师傅、连衣裙师父，再加上明慧做衬衣，这样几个板块就都有人负责。
在秋交会之前把需要的展品赶制出来还是可以的。
当然，首先得染布。
这些丝绸、锦缎等都是江南大厂提供的，本地可以没有这么好的丝绸纺织生产线。
丝绸还可以机织，好的锦缎却几乎都是古法手工织出来的，尤其那些缂丝、提花织法，都是在织布的时候就把花纹织上去的。
目前他们不用那种高档的，只需要机织的平纹斜纹丝绸，然后再调合适的颜色印染上去就行。
结果方蓉第一次提交的时候，上面领导直接否决了，说的是“人家江南同行出的都是工农兵、拖拉机、大建设的图案，多朝气蓬勃？咱们这太封建！”
方蓉被他气得差点忍不住当场翻白眼。
最后没辙，她还是去找夏明双想办法。
“明双，你办法多，你帮我想想，怎么说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