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莲愣是在夏明双不邀请她入座吃饭,一个人坐在旁边尴尬瞅着的情况下坐完全程,要等顾云山吃完一起去老宅。
若是以前顾玉莲断然不会如此,夏明双不请她吃饭,她一秒钟都不会多呆,毕竟她也是有自尊要脸面的姑娘。
可这些日子夏明双和他们决裂,顾云山态度暧昧,甚至偏心夏明双,把钱都给夏明双,家信和电报也不往爹名下发,她就十分心慌。
她隐约有一种恐惧感——他们要失去大哥了。
那是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顾云山吃完饭,对夏明双道:“你把碗筷留着我回来洗,我去一趟队屋。”
顾玉莲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村里的男人都习惯做甩手掌柜,不做家务,大哥这是抽什么风,竟然要帮夏明双刷碗!
太过分了!
夏明双更过分,以前大哥帮忙她不但不用,还会让他走开别添乱,这一次居然默许?
你竟然敢使唤我大哥!
顾玉莲要出离愤怒了。
夏明双催着三个孩子赶紧去上学,“拿走的家什儿放学要拿回来呀,别弄丢了。”
苗苗还好,大壮二壮这俩皮孩子,随手一丢就可能找不到。
小崽崽看爹要出去,他立刻拉着爹的手,用他乌溜溜的大眼无声地表达自己要跟着的意思。
顾云山要去处理张癞子的情况,不适合小孩子围观,就让他在家跟着娘。
小崽崽抿着嘴巴,万一看不见的时候爹又跑了呢?
我得帮娘看住他!
他固执地拉着顾云山的衣角不放。
顾云山起初没在意,把他小手拉开就要往外走,结果不知道是他力道大了点还是小崽崽太小,竟然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
小崽崽立刻瘪着小嘴巴,仰头望着顾云山,乌黑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夏明双回头看小崽崽摔在地上,要哭不哭的可怜样,登时心软又心疼。她忙过去把小崽崽抱起来,不满地对顾云山道:“你不带就不带,干嘛把他摔地上?”
顾云山:“……”
他觉得冤枉,解释道:“我没用力,就轻轻地碰了他一下。”
夏明双还是不满,“没用力,他能扑通坐地上?这么大个人了,是不是你亲儿子。”
顾云山感觉自己有嘴说不清,以前都是他心疼儿子,夏明双嫌弃儿子,讥讽他惯孩子。这会儿怎么就不是他亲儿子了?他有那么凶吗?
夏明双抱着小崽崽,轻声哄道:“崽儿,娘给你拿艾窝窝吃,丹萍阿姨没都带走,还给你留几个呢。”
艾窝窝?
顾云山被她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夏明双什么时候会做艾窝窝的?这也是供销社那个钟廉教的?
他直觉那个钟廉有点问题,听二壮的意思他对夏明双非常热情,还送她书学习呢。
学习。
没想到夏明双也开始学习了。
刚结婚那会儿他建议她学习,她却很生气说他嫌弃她文化文,这会儿别人送书她就爱学了?
呵呵。
顾云山没再解释,转身走了。
顾玉莲回头挑衅地朝夏明双扬了扬下巴,转身追着顾云山跑了,“哥,你等等我。”
夏明双翻了个白眼,德性!
她给小崽崽哄好,等孩子们去学校以后,她开始和面发面。
她还得给陈小亮做点好吃的。
灌汤包就算了,家里的肉大部分被她包了饺子,还给孩子们包了一些灌汤包涨见识过瘾,已经吃完,顾云山都没见着。
她决定给陈小亮做点发糕,红枣山楂发糕,暄腾清甜,吃起来特别开胃。
哎,这一般人家都吃不饱,随便粗粮都吃得喷香,搁陈家正经好饭还不爱吃,还得换着花样做。
人比人真是……算了,不多想,等政策变化以后,她也能出去做生意赚钱,自家也能想吃啥就吃啥。
且说顾云山一径去了生产队。
顾队长已经安排了农活,让各小队长领着去干活,他则留下和顾和平、刘会计一起处理张癞子盗窃事件。
这年头县里公社也没有法院只有革委会,一般只要不是杀人越货的大罪,像盗窃、打架斗殴等基本都是大队自己处理,处理不了再去公社。
若是强J或者通J之类的流氓罪则比较严重,都要送去公社,不是劳改就是枪毙。
顾云山往队屋走的时候路上碰到本村的社员,无一例外的大家都热情地跟他打招呼,纷纷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住几天,有空到家里耍,还有本家关系近一些的要请他去家里吃饭。
顾云山都客气地一一应付过。
看到他过来,大家又是一阵寒暄叙旧。
顾队长:“云山,你瞧着要怎么处置他们?”
张顺发的伤口已经被赤脚大夫给处理过,用酒精消消毒止了血就拉倒,根本没当回事,更没有打破伤风之类的意识,也没那么个条件。
这年头很多社员们割破或者磕破哪里,根本就没有找大夫的意识,都是就地抓一把土按上或者抠点锅底灰抹上,至于会不会感染或者啥的,压根不知道,大家都这样,习惯了。
三个人被顾和平关在队屋半宿,一个个又冷又饿颓废得不行。
昨晚一开始还叫唤求饶,结果顾和平讥讽他们“你们好意思叫唤?让全村看看你们的德性戳你们一家子的脊梁骨”?他们就闭嘴了。
他们见顾云山过来,忙不迭地求饶,涕泪横流,半点自尊也无。
顾云山嫌恶地蹙眉,懒得多看他们一眼,冷冷道:“张癞子,就你们三个人,还是有其他合伙的?你知道咱们的政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虽然音量不大,可他不笑的时候面色冷峻,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让人感觉很明显的压迫感。
顾和平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
“没、没有,就我们三个。”张癞子声音有气无力的。
跟着顾云山跑过来的顾玉莲惊呆了,她什么都不知道,急得直问:“哥,这是怎么回事?”
顾云山懒得搭理她,没理睬,继续问张癞子话。
顾玉莲就问顾和平怎么回事。
顾和平简单说了一下。
顾玉莲气呼呼地嘟囔:“都怪她平时太张扬,要不是她那么能显摆得瑟,也不会招贼!都是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