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钧撑着身体坐起来,“是你救了我吗?我是瀛洲郡守宋仲青之子宋文钧。”
那人语气平淡,“我家主子救的你,吃点吧,待主子得空再见你。”说罢放下了手里的粥转身出去。
宋文钧张张嘴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坐起来看着那碗粥出神,片刻,他还是端起来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跟我来吧,主子要见你。”那人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只是催促着宋文钧。
“你家主子,是什么人?”宋文钧踌躇了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东厂掌印太监,范大人。”话音刚落那人站定高声喊道,“大人,宋文钧到了。”
“让他进来吧。”一道阴冷的带有独特压迫性的声音传出来。
“宋仲青之子宋文钧见过范大人。”宋文钧躬身行礼,“起来吧。”宋文钧抬头便见所谓的东厂厂公,头戴束发白玉冠,身着一件黑底红纹箭袖长袍,脚踩青缎白底朝靴。一双剑眉下细长的桃花目,却不见一丝温情,薄唇勾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若说阿财是不怒自威,形似阎王,那么范典却是面若桃花,好一个冷面罗刹。
“想不到你竟是宋仲青之子,宋大人清廉正直,瀛洲于他的治理下倒是一派祥和,可惜竟遭遇如此天灾。本大人奉旨来前,批了两万石粮食,可有收到?”范典嘴角勾着笑,眼中却尽是冷漠,“并未。”宋文钧的心情沉了下去,两万石粮食,一石都没见过。
“竟有此事?那群人该管教管教了。”范典轻飘飘的接话,“倒是你,你让我很头痛啊,宋文钧。你知道无一生还和只剩一个人,哪个更麻烦吗?”范典眯起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宋文钧。
宋文钧心下明了识趣地看向范典,“我要一套新衣,20两碎银,一个通关文牒。”
范典靠在椅背上手指滴滴哒哒的敲着桌面没有讲话,“可以,我还会帮你下葬宋大人,但是从此再无宋文钧。”半晌才徐徐开口。
“草民宋文钧谢过范大人。”宋文钧艰难的开口,无意识握紧的拳头逐渐颤抖,指甲早已嵌进皮肉。
宋文钧靠在浴桶上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去想下葬的场景,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但是一切都是徒劳的。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直到此刻他才明白母亲的那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到底是什么意思。大概母亲也没有想到他明白这句话的代价这么大,悲伤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像是那把钝刀割在了他的心上。
宋文钧强迫自己接受这件事,不再悲伤,即便他无法站在阳光下扶着父母小舒的灵柩,甚至,连阿财的也不行。
“看到了吗,就是这个人,整座城就他活下来了,饿十多天都没死,真是个怪物。”官兵在宋文钧身后窃窃私语。
“诶,我可听说了,这个人是郡守的儿子。”
“郡守的儿子?你靠不靠谱啊?”
“哎呀,我能骗你吗?你说为什么就他活下来了,还不是他是个灾星,给整座城都克死了。”
“这倒是有道理,他真是个灾星?”
“他肯定是个灾星!”
宋文钧强压下心中的怒气,闭了闭双眼。
不生气,不生气,人生世上不容易,作践自己太可惜,不生气不生气。
但是宋文钧还是道行太浅,越劝自己越生气,周围的风倒是应景般越刮越大,慢慢的在宋文钧旁边形成了一个被风所隔绝的地带。
“怪…怪物!他是怪物!”他们看着周围被风卷起的风沙,指着宋文钧大喝,“你们看我说什么了!他是个灾星!灾星!就是因为他!”
其中一个最为癫狂的士兵拔出手里的剑,指着宋文钧,“你就是个灾星!你个灾星!”
那人不顾其他人的阻拦,挥舞着手里的剑就向宋文钧冲去,“我要杀了你!替天行道!”那人赤红着双眼说着大义凛然的话。
“快回来,冕哥,你快回来!忘了大人说了什么吗?不要管他快回来!”另外几人拉扯着不让他往前。
“你们放开我,他是个灾星,是个妖怪,你们看不出来吗!杀了他,就是替天行道!”张冕回过头来怒斥,似是愤怒他们不同自己站在一起。
宋文钧听着一句句灾星,脑海里却涌现着,自己被风托着跳下围墙,陈奶奶就在身后笑眯眯的看着他,“小钧又出来玩啊?奶奶刚摘了桃,来拿个再回。”
“小钧可真厉害,像个小神仙呢。”
我怎么会是灾星呢?
我真的是灾星吗?因为我在,所以要所有人的命吗?
那几个人拦不住张冕,他冲到宋文钧身边,想要将手里的剑砍在他的身上,却被风狠狠禁锢住,不得前进一分。
“你真是个,怪物。”张冕看着与自家幼弟一样怪异的宋文钧,“可惜这次不能替天行道了,放你一条狗命。”说罢恶狠狠的盯着宋文钧,势要将他拆分入腹。
宋文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同他的话牢记在了心里。
宋文钧在这条官路上走了三天,丝毫未见城池的身影,这几天他风餐露宿,渴了饿了就去附近的河里抓鱼,有时候烤的半生不熟,但是好在有的吃就行。
“救命啊!有人吗!救救我!”宋文钧闻声来到一个人为的深坑前,那人掉进了猎人的陷阱,爬不上来了。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那人看见了宋文钧像是恶狼看见了猎物,唯恐宋文钧离开。
宋文钧沉默了片刻,还是伸手将那人拉了上来。
“谢谢你啊少侠,你可真是个好人!”那人握着宋文钧的手不停地道谢。
“不知恩人你的尊姓大名,鄙人刘财,上山采药不小心跌落这里,要是没有恩人,我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刘财将眼泪鼻涕擦掉,“恩人你不知道啊,我在这里困了3天了,只有您来了,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啊,恩人。”刘财又揽住宋文钧的肩膀掩面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