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法觉寺几乎已经没有人了。
毕竟全城的人都去滨河放花灯凑热闹了。
苏晚被萧景逸拉着,直接从正门往后门走去,因后山并不对外人开放,刚到地方便看到一个小沙弥正颠颠儿的打着瞌睡。
听见两人的脚步声,那小沙弥猛的从梦中惊醒,抬眼看到一男一女手持花灯而来,眼睛都瞪圆了。
不等两人脚步往那边走,忙阻拦道:“两位施主,后山乃禁地,非法觉寺的人不能去。”
这小沙弥不过七八岁,脑袋圆圆的,脸上也还带着十足的稚气,瞪大眼睛看人的时候,表情有些可爱。
苏晚俯下身,笑着看着他:“真的不能进去吗?”
她容貌美丽,离得近了不说,又真心一笑,那小沙弥竟然微微张大了嘴巴,嘴里不住念叨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声音还带着些些小孩子的绵软,倒是十分有趣。
反反复复念叨了几句,他脸上有些红彤彤的,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仍然坚持拦在两人身前:“施主,后山真的不、不能去。”
小沙弥笨笨的样子有些过于谨慎和可爱。
“净思,退下。”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苏晚回头一看,一须发皆白的老和尚缓步向两人走来。
小沙弥顿时双手合十冲这老和尚说:“是,住持。”
说罢顶着那张红脸踢踢踏踏的跑远了。
“慧能大师来得倒是巧,”萧景逸似乎与这老和尚挺熟,语气娴熟,“怎么?不想接待我?”
“皇帝来法觉寺,身为住持自当前来相迎。”慧能大师双手合十,看上去面容和善,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者般温和。
萧景逸眉头紧皱,似乎并不喜欢与这老者相处。
苏晚倒是有些好奇,她还没有见过这种大师呢。
偏这老者还是住持,她就更加好奇了,虽然在穿越之前她一直都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穿越了那么多个小世界后,她现在已经不那样想了。
她甚至有些期待和害怕,希望慧能大师看出点什么,又害怕他看出点什么。
“不过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倒也不用出来碍眼。”萧景逸半点不客气,似乎对佛祖和老和尚半点好感都没有。
老和尚面色如常,并未把萧景逸的话放在心上。
但眼神落在苏晚身上时,面上却透出一丝惊讶,半响后又沉静下来,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手上提着灯,是想要从法觉寺后山放吗?”
突然被cue,苏晚有些惊讶,但见老和尚目光如炬的看着她,似乎洞察了一切,她也不由得背上发紧,点点头:“相、陛下说这里位于滨河上游,城中去滨河放花灯的人太多了,我们边来了这里。”
“若是有打扰到贵寺……”苏晚刚想劝萧景逸离开算了,感觉这老和尚会洞察人心似的。
“女施主不必拘礼,若是你想要放,法觉寺不会拒绝。”慧能大师说话就说话,怎么这话听起来话里有话似的。
慧能大师这么一说,就连萧景逸都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紧皱眉头,缓缓开口:“你又在玩儿什么把戏?”
“女施主是个有福之人,有她在,陛下烦恼之事自会迎刃而解。”慧能大师随口一言,令苏晚心中咯噔一声。
就连萧景逸听见这话都忍不住看向了她。
他知道,慧能大师说的“烦恼”,大概率是指他的头疾,倒是也没有说错。
但紧接着,这老和尚又说:“但女施主之后还会经历一场大劫,渡了便是海阔天空,不渡便是万劫不复。”
“老衲只窥得一线天机,旁的也再帮不了什么。”
“望女施主珍之慎之,福缘绵长。”
“放肆!”萧景逸听见那句“大劫”,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
“慧能,别以为孤不敢杀你,她是孤庇佑的人,自然福泽绵长,无病无灾。”
“哪需得你来提醒?!”
他忍着想要砍了这胡乱说话的老和尚,抓着想要继续问问什么大劫的苏晚,黑着脸直接越过这老和尚,往后山走去。
萧景逸的步子迈得又大,走得又快,苏晚几乎是被他扯着往前走。
看得出来,他似乎很生气。
老虎花灯随着莽莽撞撞的步子变得晃晃悠悠,眼见着里面的烛火都要熄灭,苏晚忍不住开口:“陛下,等等。”
萧景逸猛地停下脚步。
回头看着她的眼神有着苏晚看不透的隐忧。
“陛下走慢一点,”苏晚提了提手上的花灯,“走快了花灯里面的烛火都要熄灭了。”
萧景逸看着她,抬脚前行,这次却走得慢多了。
苏晚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无其事的说:“我觉得陛下说得对。”
“孤说了什么你觉得对了?”他声音里面还带着些未曾消散的愠怒。
“陛下能够庇佑我?”苏晚笑得开怀。
虽然觉得这老和尚可能看出了什么,但苏晚是个并不信命的人。
我命由我不由天,这句话虽老土了点,道理却很直白。
萧景逸心中的怒火无端端便被浇熄了。
他拉着苏晚往滨河的方向走,一路上沉默不语。
滨河在法觉寺后山山脚下,距离法觉寺并不远,在幽暗的山道上步行不过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河水潺潺,流水的声响由远及近。
萧景逸带着她站在河边,垂眸看着被月光照耀得波光粼粼的水面,眼眸里像是流淌着暗流。
“……这里位置极好,你若是喜欢,在这里放花灯最好不过。”萧景逸说。
苏晚晃了晃手上提着的老虎花灯,眼睛在夜晚中闪闪发亮:“陛下陪我一起放可好?”
萧景逸没有说话,苏晚默认他同意了。
于是解开花灯,拉着他的手让他半蹲下来。
他们两人一人托着花灯一边,缓缓把它放进了流水中。
老虎的灯光变得摇摇晃晃起来,随着水流渐渐飘远。
苏晚撑着脑袋看着它慢慢变成一个亮亮的小点,有些高兴的冲着萧景逸说:“没有被水流打翻,老远了都还亮着呢!”
“……嗯。”
萧景逸为不可察的应了一声。
苏晚站起来,拉着萧景逸的手往回走:“回宫吗?”
说到这个,萧景逸嘴角微微挑起:“……孤还以为你要玩到子时才愿回宫。”
“放完花灯了,也没什么好玩的了,”苏晚笑眯眯的说,“再则,陛下以后还会陪我出宫玩儿的,对吗?”
“……看孤的心情。”
口是心非的傲娇。
**
萧景逸一回宫便去了书房,看样子是有不少政务需要处理。
苏晚则直接回了栖梧宫。
天色已经很晚了,她可没有暴君这么勤政爱国。
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越来越好的缘故,暴君好像变得越来越温和了,这倒也是好事。
苏晚昏沉沉的想着,不过几个呼吸间便睡了过去。
萧景逸处理完政事,没有回泰和殿,反而转头去了栖梧宫,挥开想要通报的宫人,他抬脚便进了寝殿。
撩开床幔,苏晚睡得红扑扑的脸庞映入眼帘。
他眼中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不过略微犹豫了一下,便顺从了自己的心意,解开衣服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他第一次做这种事,原本以为自己定然是睡不着,但却稀奇的发现少有的困意逐渐侵袭清醒的意识。
鼻尖是小宫女身上彷佛带着暖意的香气,他跌进这温柔乡中,整个人都得到了不可思议的放松。
于是安静的被这温柔的黑暗拉进梦中。
苏晚感到自己像是被巨蛇纠缠,一整个晚上都睡得有些透不过气似的。
就连做梦都是自己像孙猴子被死死的压在五指山下,天天都渴望着有路过的唐僧可以解救她。
又热又无法挣扎的感觉直到醒过来时才感到好受了一点点。
但紧接着,当她意识到自己是被什么东西困了一晚时,又马上僵硬住了。
她整个人都陷在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萧景逸白色的里衣已经被拉扯得整个儿敞开,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脸,苏晚都能够听到从里面传来的阵阵心跳声。
她有些警惕的往后退了退。
萧景逸睡得有些沉,即便她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也没有醒过来。
他大概是极累的。
不过一会儿,有宫人的脚步声传来。
苏晚心中一惊,重新闭上双眼,靠在萧景逸的臂膀上装作已经睡熟的样子。
李福的声音轻得像鸿毛一般,还带着些小心翼翼和讨好:“陛下,该上早朝了。”
萧景逸“嗯”了一声,李福知趣的退了下去。
床幔细密,即便来人也看不清里面的场景。
他捏了捏鼻梁,睁开那双冷眸,先是有些疑惑,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来了栖梧宫。
难得的一场好觉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慵懒。
那双冷眸都暖了许多,落在苏晚脸上时,更是带着清浅的笑意。
他掀开被子,犹豫了一下,动作轻缓了不少。
起身后,换上李福刚刚送上来的朝服后,站在床前停了一会儿。
苏晚有些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阵衣服悉悉索索的声响后,一切声音仿若突然消失,但没有听到离去的脚步声,让苏晚半点都不敢睁开眼睛。
但随即,唇上便传来一股清冷的味道。
萧景逸似乎有些不太满足于这样清浅的触碰,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唇瓣上,激得苏晚都快要维持不住这表面的平和。
半响后,他这才离开。
“……给孤好好等着。”
似乎是看穿了苏晚装睡本质,萧景逸却并未拆穿,而是留下一句堪称令人心惊肉跳的话后抬脚离开了栖梧宫。
他一走,苏晚一个翻身变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脸色有些红,忍不住捧着自己的脸发了会儿楞。
这个暴君,可真是太会撩拨人了。
没有人催促起床,也不是小宫女了,苏晚睡了个回笼觉这才起床洗漱完毕。
刚吃完早点,准备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便看见狸奴大咧咧的躺在门口,见她出来鼻子里发出了“哼”地一声。
[虎不开心]
这小模样,就像是熊孩子跟人赌气似的,透着些可爱和灵性。
苏晚蹲下身,刚伸出手准备默默大白虎毛茸茸的厚耳朵,大白虎的脑袋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避开了她的动作。
哟,真的生气了?
苏晚笑了笑,说:“谁惹了我们家狸奴不开心啦?”
狸奴背对着她,那毛茸茸的后脑勺上,圆耳朵微微动了动。
“不说话的话,我就要走了哦!”
狸奴听见这话,迅速转头看着她,大嘴巴一张,便是“嗷呜”一声。
因为苏晚离它有些近,几乎可以看见它大张着嘴巴时候白森森的牙齿。
[你们出去玩儿不带虎,虎难过!]
阿这,宝,要不你看看你的体型?
要是真的带你出去玩儿,皇城下的花灯节恐怕当场就会发生踩踏事件吧?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这狸奴看起来有些蠢萌蠢萌的,实际也有点傲娇,跟它哥哥简直一脉相承。
“你知道为什么不带你出去玩儿吗?”苏晚板着脸,直接捧着狸奴的大脑袋,直视着它圆溜溜的大眼睛。
“嗷?”
[为什么?]
苏晚:“因为你太威武了,若是真的带你出去,宫外的行人一定会被你吓得屁滚尿流的。”
“咱们是文明虎,肯定不能做出这种事,再则吓吓普通人,也没有什么成就感不是?”
狸奴有些被劝服了,“嗷嗷”了两声。
[勉、勉强说得有点道理]
然后从鼻子又传来一阵哼哼声。
[但虎还是不高兴]
苏晚再次伸手冲着它耳朵摸了过去,这回它没有躲,被苏晚摸了个正着。
她抓着白虎的耳朵捏了捏,这毛茸茸又厚实的感觉真的很有些上瘾。
怪不得有许多人都爱吸猫,真的解压又治愈。
大白虎却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似的,不断在她身上轻嗅着,甚至拱到了她怀中。
苏晚被它弄得有些痒,忍不住拍了拍它的脑袋:“闻什么呢?好痒。”
“嗷嗷嗷!”
[你身上有我大兄die的味儿!]
[你是不是跟他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