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垚发觉自己失态,赶忙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
只见视频里的女孩惊慌失措的一下,而后迅速用手挡了挡嘴唇的伤疤,又感谢了一番姐姐。
整个视频都是说不出的古怪基调,像一封乐观的遗书,却又像是一块自己说服自己的压舱石。
女孩像一颗被迫催熟的柿子,因为外界的举动痛苦的泡上了一层邪恶的知识点。
像是原本素白纯洁的绸缎被迫撕裂开来,浸润上墨汁又滚过满是尘土沙粒的荒芜。
字字平淡无华,却句句打到人心窝里。
「姐姐,我抓不住白昼。」
「每当我觉得身边被照亮的时候,总会有人又把我死死的踩进阴沟里。」
「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要被人这样对待!」
「姐姐,光在小巷子的尽头灭掉了。」
「他们的泥水滴在我的胸口,他们的嘲弄撑满我的耳朵,四周越来越黑,又越来越冷。」
「我好像,再也抓不住那个温暖而又明亮的白昼了。」
「咔——」
手机里传出一声防盗门开锁的声音,视频戛然而止,像是家里有谁回来了。
视频结束了。
屋子里静如极夜,姜垚看的心又痛又累,能挺直脊背已经是她最后的力气,一直缓了几分钟才从李雯童的眸子里拔出身来。
“我想,我无法也没有资格评价这个视频的任何一个字……”
姜垚想着,用颤抖着冰凉粘腻的手指打开自己的手机,点开了那张尘封已久的微信名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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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垚小时候和舅舅的关系是很好的。
她三岁多上幼儿园小班的时候,余洋也才刚出校园,只在安市这个小小的一隅之地做着一个一个小小的二级警员。
余洋比余宁小了六岁,长的又白又高,又青春又阳光,一点都不像个大人,自然也没有长辈的架子。
他虽然不住学区,但邻里之间却都知道那小子很宠自己的那个侄女,不像亲舅舅,倒像个亲哥哥。
那个时候,余洋一个月工资还不足两千,却给小小的她买了一个小小的自行车,大小对当时的小姜垚来说刚刚好。
就连那个时候很凶的余宁都笑着夸余洋简直太宠老姜家的闺女,又细心又用心。
车身通体玫红色,材质也很好很精致,在阳光一照就晶晶亮,姜垚当时神气的不得了。
从小颜控的姜垚特别喜欢这个舅舅,时不时就“吧唧”余洋一口。
幼儿园汇报演出时,姜垚扮演了一只小狗。白白嫩嫩的她戴着小头套,可爱的萌化了一众老师。
余洋霸道的揪着姜垚的小辫儿,把小姑娘拽到了自己的怀里,比了个“耶”的手势,舞台四边熙熙攘攘,随着一个老师拿着傻瓜相机“咔嚓”一下,两人最美好的照片永远的裱在了小木框相框里。
余洋指着她的小狗帽,认真的教她。
垚垚,狗在天上飞。
因此长大之后的姜垚之后每每看到这张照片,惆怅感叹之余都会毫无差错的想到余洋教过她的那句话。
狗在天上飞。
……
“先加上他吧,我舅舅。”
姜垚把手机屏幕轻轻的放在李雯希的腿上,方便她看清。
“他现在是三级警督,你完全可以相信他的工作能力。”
李雯希如当头一棒似的愣了一下,然后颤抖着手,如获至宝一般小心翼翼的加上了微信,又加上了姜垚的联系方式。
“谢谢……谢谢你……姜垚,谢谢你……”
李雯希又留下成串的泪水。
姜垚去湿了一条热毛巾,轻轻的擦掉她脸上混合着血污和尘土的泪水。
“不用谢我,以后不要再做傻事,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李雯希不断点头,眼睛红肿的甚至有些瘆人。
姜垚看着眼前女孩的模样,怜惜又放心的叹了口气。
“好了,我送你回去,天黑了不安全。”
姜垚一边说,一边拿了个小布袋装上了李雯希的校服,把她送到了楼下的公交车站。
赶巧,远处一辆绿油油的公交车大摇大摆开着大灯,直勾勾的闯入他们的视线。
看着远处疾驰而来的公交车,姜垚恍惚了一下,神差鬼使的说了一句带了一些个人看法重了点的话。
“如果你愿意回家,可以让你妈妈看一下第二个视频……”
姜垚能很明显的看出来,李雯希比李雯童看人更准,而且想法更成熟,更现实。
但这些优点的同时,李雯希又有很大的悲观主义性格缺陷。
不幸的现实的悲剧加上心中的渲染,极大程度上使她心中的重负越来越沉。最后可能旁的人连想都不会想的不知名的小事,都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姜垚目前不敢随意的给她评价和意见。
上辈子,姜垚花了些功夫在应用心理学上,在MOOC上各种蹭课最后研究出来自己的矛盾的性格。
而李雯希是通过很少的交谈就能感觉出来的— — —很典型的敏感者。
果然,李雯希听完之后沉默不语,只是一边向她挥手一边踩上了公交。
姜垚意料之中的笑着也冲着对方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