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顾行章还是决定收下这块转石，因为这个“饵”实在是太香了，香到他愿意在未来付出一定的代价。
何况鱼饵只是他的猜想之一。
……
庙中，无形的存在坐在井沿上，平静地收回目光。
那颗鱼饵所散发的情绪自然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告诉祂。
练气层次就能能看出此处是天地灵穴，哪怕离尘宗的重明观世瞳也没这等眼力，必然是专门为天地灵穴而创的法门，而且至少是“仙”那一层次的法门。
这也是鱼饵。哪怕能承受这份因果，夺了这门仙术，练着练着说不定就不知不觉成了某个主体的部分底蕴，甚至被鱼饵这区区一介练气夺舍重生。
而这次祂算是半步入了陷阱，哪怕已经用转石了结了出手的“因”，但祂终究暴露了自己的形迹，说不准就哪一天被卷进局中，彻底灰灰了。
祂也只能对这等手段叹为观止。
能够将因果藏得滴水不漏，令祂几乎可以看尽半数未来的灵觉在最后一步前没有丝毫觉察，乃至于在那个未来中“合理”地引动祂与阴世因果的未知手段。
这等翻云覆雨的手腕，全面插手仙人道统因果的气魄，令祂看都看不懂的布局。
只怕在垂钓的那位在有数的几人中也是位列前茅甚至就是第一。
想到这里，无形存在心中微叹，意念一动，瞬间不知穿过多少壁障，就此远去。
虽然免不了要遭一些罪，但总好过被动卷进那一级数的争斗。
这天地灵穴，祂不要了。
……
“祖师，驼山宗辖下雨国的那一位离开了。”清秀道童对云雾缭绕中的人说道。
“无妨。”云雾中传出一道宛如铁石般毫无波澜的声音。
……
“清韵，村里那口井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经历过一番危险的顾行章这才问起算得上地头蛇的陆清韵。
不过他也没抱多大希望，毕竟之前他提出要看看庙里时她们也没多作解释，天地灵穴，大能布置，怎么看也不是区区筑基的陆府能涉及的。
“我陆家因为修行缘故基本没去瞧过，村民则为感恩井能在大旱之年救命之恩而立庙祭祀。只是普普通通的一间庙而已。”前庭中，陆清韵颇为疑惑地回答，随即又释然道：
“顾公子不必多想，上宗辖下虽然多多倡导祭祀神山，但这种因救命之恩而起，无邪神淫祀的庙还是默认其存在的。”
“那么那场大灾是什么时候发生的。”顾行章又问。
“大约三百年前”陆清韵自然而然地回答。
一番问询下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顾行章也只能放弃，跟随陆清韵上县城游历一番。
他现在倒不急于试验转石，反而更好奇修行世界中县城是何等的光景。
……
“顾公子，前面就是嘉阳县了。”被帷帽、青袍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陆清韵向旁边同样打扮的顾行章道。
顾行章看着不足一里的县城，施展起了灵目法术。
只见那县城没有城墙，屋舍俨然，排布整齐，处处都是古色古香的“高楼大厦”，其以榫卯结构与木质材料竟支撑起了足有百余米的高楼。
城市道路是道法转化而成的整块石板，其上一辆辆颇为相似的铁制汽车无声飞驰而过。
这分明就算一座“高科技”的城市。
细看，木楼的墙体上、车体上、路面上是极为细密的繁复纹路，无穷无尽的阵纹如攀附在整个城市的藤蔓将修行文明囊括、裹挟其中。
“可惜核心法阵需要一位真人坐镇、维持……”陆清韵颇为羡慕地感叹道。
“县上几百年前就是这个样子了？”顾行章神色有些怪异地问，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联系起转石，然后下了一个判断——这个世界的修行文明已经掌握了“核聚变”这一等级，甚至以上的能源技术。
真正的无尽能源。
……
两人在城市边缘坐上一辆“共享”汽车，相似的座椅，相似的内部结构，但因为简约的驱动装置而使得车内空间更加开阔，车体也格外轻盈。
陆清韵轻车熟路地摘下帷帽，坐在驾驶位上，往某个机扩装置投入银子，启动车辆。
副驾驶座上的顾行章则看着这古风美人开车，堪称画风乱入的一幕沉默不语。
最后只能没事找事地聊了起来。
“既然县城里这么多便捷之处，为什么村民们不都搬到城市里？”
陆清韵驱车离开停车场，缓缓道：
“因为……他们自己来城中找不到工作，县里的工作已经将近满了，而且城里的生活耗费远比村里高。除了依靠修行者直系血亲的身份搬进来，有官府安排工作与赡养的，几乎不会有村里人搬过来。”
“那城里大约有多少人定居？”
“大约十万。”
陆清韵微微思索，才满是不确定地给出个数字。
超高的能源技术与封建式生产关系。
顾行章顿时有种割裂感，可这一切在修仙这种超凡力量的大背景下显得如此合理。
因为修行者需要。
他们需要良好的生活环境，所以能源技术普及到了几乎是最底层的县一级。
他们需要不断产生的新鲜血液，所以维持凡人社会稳定，制造出金钱这种几乎与灵石断裂的体系。
以一位位修行者为核心的大网就这样编制成了一座超过十万人的县城，乃至于整个国度。
不对，高品质生活意味着高生育率，而且在法术加持下夭折率绝对很低，这样看，县城里的是不是少过头了。
顾行章心中猛然一惊，不动声色地问：“清韵，我怎么感觉县城上只有十万人是少了？”
陆清韵略微异样地看了顾行章一眼，然后回答：
“因为城里的女子不愿生育。”
“为什么？”
“因为生育会导致女子血气大损，有碍修行，近乎无望先天。说起来，在有希望长生久视，有能力独自养活自己，谁又想将长生的指望交给别人呢？”陆清韵俏脸颇为唏嘘：
“太多女子在适合生育的年龄选择习武，年纪不适合时又四处求药以求生下一个有天赋的孩子。”
“天赋啊……”陆清韵轻声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