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泽少了束缚，是眼也看得见了，嘴也能说话了，连身体的疼痛都不那么难捱了。
余光瞄到还有第三个人在场，他顾不得脾气发作，闷声咳了起来。
王夫人现在想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心想，怎么生的女儿这么不省心。
她刚刚安顿好黎泽，和王老爷商量了一下，就去找白灵灵交代一些事。
本来以为这孩子应该老实了一些，没想到房间里空空的，不见人影。
找了一下，在这附近碰到了心虚徘徊的小翠。
一通逼问下，小翠老实交代，说小姐溜进去房间去了。
王夫人满脸的不可思议，不知道这孩子又闹哪样。
不过在没有头绪之下，她还是留了个心眼。
不知道女儿在里面捣鼓什么，为了防止撞见让人震惊的场面，屏退了身边的侍女，她一个人进了门。
没想到让她歪打正着，免了一些流言蜚语。
现在一股热气窜上了脑门。
她想在掐死自己之前，先掐死这个不着调的闺女。
“娘……”
刚喊了一声，就被瞪了一眼。
白灵灵站在床边一边不动了。
王夫人的脸转到侧边，抚着胸口顺了几口气。
做好心理准备，厚着脸皮走到床边，心烦地把碍眼的白灵灵往旁边一推，柔声地说：“黎泽，好点了没有？”
黎泽坐起身，拉过床尾的被子盖到胸口。
身上刚换的白色里衣因为拉扯，伤口浸出了血色。
黎泽还没说话，就听到王夫人惊叫着，“哎呦，怎么还流血，我派人先去叫大夫。”
不知道是不是白灵灵的药真的很有效，他感觉确实舒服了许多，脸上恢复些气色，说道：“谢谢伯母关心，不用麻烦了，我感觉好多了。”
“好，好。”王夫人说完干巴巴笑了两声，在床沿边坐了下来。
而后，房间陷入了死寂。
白灵灵低着头，盯着布鞋脚面上蹭到的泥土发呆。
王夫人觉得有些尴尬，咬咬牙开口，“安乐被我们宠坏了，随心所欲，打扰你休息了。”
“你放心，回去我教训她，以后绝不让她来烦你，你就在这安心养伤。”
黎泽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白灵灵，声音淡淡，“不碍事。”
王夫人松了一口气，温和地笑着，“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完站起身，捏着白灵灵的手腕往外走。
白灵灵被拽着，回过头看了一眼黎泽，然后乖乖地出去了。
黎泽等人远去，才脱去里衣查看胸口，掀开包扎的白布，狰狞的伤疤从腰上蔓延到左胸口。
神奇的是，伤口周围已经有了愈合的趋势，翻出了粉色的肉。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已经不疼了，倒是有些痒。
黎泽靠在床头，意识到白灵灵的药是真的有效。
只是还透着些古怪。
他朝枕头下摸了几下，拉出一块银锁，紧接着还有一条质地柔软的粉色帕子，几个针脚看不出绣的什么图案。
显而易见，这不是他的东西，那就是上一个不速之客白灵灵留下的。
眸光闪了闪，他直接团起来扔到了地上。
白灵灵被王夫人生拉硬拽了回了院里。
中途好几次，王夫人话在嘴边转悠了半天，可是到头还是生生忍住了。
心里默念，要面子，要面子。
小翠委委屈屈地在后边跟着。
白灵灵识趣地保持沉默，她知道回去就认错，才是明智之选。
王夫人推着白灵灵进了房门，然后让一众侍女在外面等着。
刚关上门，王夫人转身，就看到白灵灵自觉地跪在蒲团上，嘴里小声说着：“娘，我知道错了。”
王夫人翻了一个白眼，心道是造了什么孽呀，摊上这么个闺女。
她板着脸问：“错哪儿了？”
“不该又偷摸出去。”
“还有呢？”
白灵灵想了想，“不该去吵黎泽。”
提到这个，王夫人气又上来了，揪着她的耳朵问：“你说说，在里面你到底干什么了？”
“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不知羞？”王夫人来回踱步，“你要是看上他了，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也不能霸王硬……”
后面实在说不出来，戛然而止。
白灵灵自觉地接上话，“霸王硬上弓？”
“你，小点声。”王夫人瞄了一眼门外。
白灵灵顿了一下，觉得这词用的有点别扭，辩解道：“不是这么回事。”
王夫人声音拔高了许多，“不管怎么回事，反正你这一个月就在房间里待着，不许踏出一步。”
“省得出去又惹事生非。”
白灵灵手指扣着衣角，“吃饭呢？”
王夫人被问得一愣，“小翠给你送。”
白灵灵低着头，心里想让吃喝就行，秉着良好的认错态度，“好，我会好好思过的。”
王夫人总算消了一些气，才想起还有正事没说，“起来吧，我还有事跟你说。”
说完，朝里走，自顾自地在床上坐下。
白灵灵乖乖起身，搬了凳子依偎在旁边。
王夫人这才开口，“黎泽你是认识了，另一位小姑娘，是黎泽的表妹，叫静璇，我想把她安排在你这院里。”
“她的，她的情况有些特殊，黎泽还伤着，安排在一起也不太方便。”
“她身边我派了丫鬟，你就稍微照看一下，当做个伴。”
王夫人说得含糊，白灵灵也听得云里雾里，“她怎么了？”
王夫人停顿一下，“她的心智不全，和你差不多大年龄，心却是如三岁稚子。”
“我知道了。”白灵灵在街上见过这样的人。
那是个高高的个子，鼻涕横流，还流着口水，吵着要吃糖，腰上系着一根粗绳子。
绳子有一米左右，另一端圈着一位佝偻的白发老人，身材瘦削地挎着一个篮子，跟在高个子身后。
王夫人揉了揉白灵灵的头顶的发，“好好相处，别那么淘气了。”
白灵灵嘿嘿地笑了两声。
送走了王夫人，白灵灵坐在梳妆台前，透过铜镜，静静打量着自己的脸。
现在她是在王安乐的身体里，脸却长得越来越像她自己。
额上空空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在每次触摸时，能感觉到细微的刺痛感。
那标志着额上的三瓣印记还在。
“小姐，我把水打过来了。夫人说让你早点睡。”
小翠的话打断了白灵灵的思绪。
“知道了。”白灵灵答应着，拉开门，让小翠进来。
洗漱完，白灵灵就抱着被子躺下了。
小翠伺候完，也端着盆退了出去。
白灵灵在黑暗中，闭着眼，不自觉地摩挲着牙印已经消退的指尖，慢慢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