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逐令一下，谢衍起身半鞠躬，算是看慰了父亲，面无表情地离开，薛密追到了门口。
“阿衍。”
谢衍停了下来，停了两秒，把佛头那颗归正，而后转身，看见母亲温柔的眼神。
明明应该是充满母性慈爱的眼神，却让谢衍喘不过气，就好像有一束看不见的线，时刻在提醒他，别想逃离。
“阿衍，你父亲说的对，联姻对你是有好处的，你不要觉得你现在年轻，你不懂，等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你就明白了。”
只是谢衍沉默良久，而后忽然问了句，“那妈，你这么多年开心吗？”
“开心啊，当然开心。”
听见这话，谢衍再没有说话，只是听着母亲继续说，“平日你父亲说的，要多听，他走了这么多年，自然比你有经验。”
“那个苏小姐，你再见一面吧，妈全部的心思都在你这，你可不能让妈失望啊。”
“妈，我不会娶我不喜欢的人，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闹剧也应该画上句号了……
他不希望余生还是痛苦的，宁愿像现在这样，麻木着，平淡着，没人爱他，他也不需要去实现什么诺言。
听见谢衍坚定的态度，忽然薛密就变了脸色，语气也不凶，但就是冷着脸，很强的压迫感，能明显感到她生气了。
甚至谢衍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因为母亲的生气，感到痛苦和恐惧，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他还是努力地对抗那种感觉。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没有家里你能走到今天这步？”
“谢衍，家里养你这么多年，你应该为家里做贡献，而且你现在是觉得你在追求真爱，但你以后想起来会后悔的。”
在他们眼里仿佛，一切都是交易，所有的都可以被交易，因为他们就是这样。
“随便吧。”
谢衍并没有多解释，他觉得说什么都无用。
谢渊也追了上来，听见薛密的话，也很生气，就好像那些话也是在对他说一样。
“妈，你怎么老是听老头的话，他都那样了，还要指手画脚，操控别人的人生，还真以为自己是上帝了。”
谢衍接手家里的产业之前，谢家夫妇出了一场车祸，谢远不幸在车祸中重伤，成了植物人，后终于醒来，却也是半身不遂。
本以为老头终于可以消停一下了，但他似乎还是那么爱插手别人的人生。
听起来谢渊似乎还挺没心没肺的，他就是讨厌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
可他和谢衍就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逃不出这个家的枷锁，只是不一样，谢渊没有那么沉重的道德枷锁。
他向来是随心所欲，不会顾忌任何人的眼光，尤其是谢远。
大概大家都觉得他忘恩负义，毕竟他自从谢衍走丢，生下来就被宠爱着，呵护着，像看护温室花朵一般照顾着。
可越是大了，他就越是叛逆，什么出格他就干什么。
“谢渊，你胡说什么！”
对父亲不敬，似乎已经不是一个秘密了，只是薛密还是不舒服，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养的孩子，一个不尊重父母，一个固执不听话。
“本来就是，哥能力这么强，凭什么要牺牲他的幸福。”
“哥，你先走吧。”
谢渊拦着母亲不让她再说话，看着谢衍孤单远去的背影，而后看见这栋住了二十几年的房子，嘲讽地笑了。
这个像精致的鸟笼的地方，什么时候才能真的自由？
谢衍疲惫地靠在后座，回想起他们的表情，胃部翻涌起不适的感觉，有些犯恶心，胃也开始疼痛起来。
他摁住腹部希望能缓解疼痛，而后把手搭在黑色的佛珠上，抚摸到皮肤上的皱褶，谢衍失神了片刻。
【谢渊：少回来吧，真的没意思。】
他看了一眼短信，机械性地回复消息。
【谢衍：别起正面冲突，有什么问题找我，还有开学好好上课，没钱问我要。】
【谢渊：好咧财神爷。】
谢渊还真是很皮，忽然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他那自由肆意，说反抗就反抗的人生……
他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每每觉得缓和的时候，就好像又被拉入了一个深渊，永远都在他感觉前路的雾散了的时候，再次笼罩。
到了家，谢衍却一直没下车，他就一直在车里，等到橘黄色的夕阳落下山去，漆黑的夜，灯光在夜色中璀璨起来。
车窗被摇了下来，他看着这栋从一开始，自己亲手设计督工的家。
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打算买房子，因为好像哪里都不算家。
曾经也对家有过幻想，但都狠狠破灭了，所以家，好像于他而言，更像是精致的笼子。
沈妙家里很温馨，装修地很温暖，有次去她的房间叫她吃饭，看见过她的房间，就像是童话里，真正的公主住的城堡。
粉色系的装修，少女的甜蜜扑面而来，温暖的地毯，还有墙上那个滴滴答答，古老而复古的奶白色挂钟。
他后来想，要把家装成城堡的模样，也许会迎接属于它的公主归家，只是这显然是奢望。
玫瑰脆弱而美好，需要精心呵护，而他显然不会是那个人。
如果他拥有正常的人生，或许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谢衍眼底颤抖，握紧手腕的佛珠，害怕控制不住，想要占有。
他很清楚，沈妙不喜欢自己，她很爱顾斯年，为了他什么都能做。
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深蓝色的眼眸，变得像暗淡的宇宙中星云，越退越远，直到人类再看不见他的光芒。
光线照得谢衍的脸色苍白，此刻他脑中就好像有一头怪兽，所有的想法都冒了出来。
而他不能制止，只能任由那些想法包裹他，让人感到窒息，无法自拔。
他额头渗出汗，心跳狂跳不停，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大门竟然被推开了，沈妙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睡裙，超级可爱的蝴蝶结在脑后荡来荡去，她跳下台阶，奔奔跳跳地向车走来。
直到耳边响起一个软乎乎的声音，“谢衍”，他仿佛觉得耳边出现了少女欢愉的声音，眼神慢慢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