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主持盟会,效果就好得超出了预期,晋悼公非常高兴,正高兴着呢,他弟弟扬干来向他告状了,说魏绛杀了他的驾驶员。
晋悼公大怒。在举行这次盟会的前夕,中军副军尉(中军尉佐)羊舌职去世,在已告老退休的中军尉祁奚的推荐下,羊舌职的长子羊舌赤接替其父当了中军尉佐。此刻,羊舌赤正在晋悼公的身边,晋悼公对他说:“会合诸侯,这是多么光荣的事。可是,扬干的车御被杀,还有什么侮辱比这更严重?一定要杀掉魏绛,不得有误!”
羊舌赤说:“魏绛没有二心,事奉君主不避危难,有了罪过也不会逃避刑罚,他大概会来陈诉他那么做的理由吧,何必劳辱君主发布命令呢?”
羊舌赤的话刚说完,魏绛果然来了。他把向晋悼公陈述理由的书信交给主管接受大臣奏事的官员(太仆大夫的属官御仆),然后就拔出剑来要自杀。士鲂、张老等人急忙劝阻,说你就算要死,等国君了你陈述理由的信之后再死也不迟。
晋悼公了魏绛的信,这才知道原由。原来,晋悼公来举行盟会,一支晋军就驻扎在附近的曲梁,以保护晋悼公。这支军队里面,有一支部队是晋悼公的弟弟扬干统领的,这支部队行军的时候阵次凌乱不整,主管军纪军法的中军司马魏绛就按照军法惩治这支部队的首长,但扬干毕竟是国君的弟弟,按照礼制,臣子是不能杀他的,所以就杀了他的御者。
这个时候因为椅子、凳子等可以垂足而坐的坐具还没有发明,人们都是席地而坐。先在室内的地面上铺一层用竹篾编制的大席子(称为筵),再在筵上铺一张或若干张用蒲草编制的小席子(称为席),人们进到室内,就是跪坐或盘腿坐在席上。筵一般只铺一层,但席可铺多层,地位越高,席的层数越多,天子的坐席有五层。席都是长方形的,有大有小,最小的是单人席,只能容一人坐,最大的席上可坐四个人。
因为是席地而坐的,所以室内地面必须保持洁净,进屋必须赤脚。冬天,地位或辈份高的人在室内可以穿袜子,地位低的也是赤脚,这是礼节。现在是夏天,晋悼公在屋里是赤脚的,他读完魏绛的信,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跑了出来,对魏绛说:“寡人刚才对羊舌赤说的话,是出于对弟弟的亲爱之情;您杀御者,是出于执行军法。寡人有弟弟,却没能教导好,让他触犯了军令,这是寡人的过错。您不要再(自杀)加重寡人的过错啦,谨以此向您请求。”
通过这件事,晋悼公知道魏绛有能力以刑罚来治理百姓,盟会结束,从鸡泽回到新绛之后,晋悼公专门设宴招待魏绛,并提拔他当了新军副军长。而他的中军司马一职,则由候奄张老接替,张老的候奄一职,则由士会的族人士富接任。
晋国的强盛震撼了北方的戎人,山戎的一支无终国(原来生活在今山西太原一带,后来那里被晋国占领,他们就迁徙到了今河北涞源一带)的国君嘉父(子爵)派人到晋国,请求跟晋国媾和。
晋悼公对戎人没有好印象,他说:“戎人六亲不认,并且贪婪,不如讨伐他们。”
魏绛不同意,他对晋悼公说:“诸侯刚刚顺服,陈国刚刚前来和好,他们都在看我们晋国的行动。我们有德行,他们就跟我们亲睦,否则就背离我们。我们若出兵征讨戎人,楚国乘机攻打陈国的话,我们一定不能去救,这就等于丢弃了陈国。中原诸侯看我们丢弃了陈国,也都会背离我们。”
晋悼公问:“这么说来,就没有比跟戎人媾和更好的了?”
魏绛说:“跟戎人媾和有五个好处——戎狄逐水草而居,重视财货而轻视土地,我们可以收买他们的土地,这是一;我们的边境可以安宁,百姓可以安心耕作和收获,这是二;戎狄事奉了我们晋国,会使我们四面的邻国震动,诸侯会受到威慑而怀服我们,这是三;用德行安抚戎人,不劳动军队,不损坏武器,这是四;鉴戒后羿好武却不能扩大夏后氏的国土的教训,利用道德和法度,使远国来服,近国安心,这是五。国君还是考虑一下吧。”
晋悼公听了这话很高兴,就派魏绛去跟北方的各戎人部落结盟,使晋国解除了后顾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