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安静的教堂之中,走廊上一盏盏油灯亮起,花青再一次沿着固定的路线,以固定的动作和神态点燃一盏盏油灯。
而这次,陈臣跟在了身后。
陈臣的双手斜插进口袋之中,昏暗的油灯将陈臣的身影拉得很长,陈臣神色专注。
从摩柯大哥那儿,他了解到了花青的故事,这一次,陈臣更加确定了【命运女神·阿南刻】的干预。
陈臣的视线之中,此时的花青比起白日的温柔腼腆,此刻更像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一盏盏点亮的油灯让这座森然的教堂多了几分古老静谧的味道。
陈臣裸露的小臂上,那行透明的数字仍然没有消失,上面的数字是一串零,自然,人鱼也没有回归到【乐园】之中。
小科没有对陈臣的问题给出确切的答案。
若在之前,小科绝对、一定、毫不犹豫地会回答,阿南刻永远不会站在与他们敌对的位置;但现在,一向从容淡定的时间之神·科罗诺斯似乎也不太确定自己的答案了。
身为曾经的挚友,科罗诺斯更了解从前的阿南刻是怎样的存在——
司掌命运的人首先是要敬畏命运;
而现在这个随意干预命运、玩弄凡人人生的神灵让科罗诺斯感到陌生。
若陈臣只是感到怀疑的话,那小科此时的心里是完完全全的矛盾违和感——
他在思考,阿南刻干预命运的目的是什么?
倘若此前对阿南刻抱有绝对信任的小科认为陈臣吸引到这么多神灵,是因为【乐园】,是因为规则之间的相互羁绊,但现在似乎有了更好的解释。
阿南刻提供了将所有事情串联在一起的契机——无论是小科自己、阿南刻本尊、还是卡俄斯和赫尔墨斯,都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串联在了一起。
难道说阿南刻被迷雾所侵蚀了?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一点无法得到验证。
即使到现在,迷雾缘何而起无论对于神灵还是对于人类来说,都是个谜。
时间过的太快太快,历史众说纷纭,而真相早已经在众人的口中变得模糊了起来。
而依然堙灭、仅仅凭借着【历史】和【乐园】能量存在小科,没办法回溯到那段久远的岁月去一探真相。
——这也是为什么科罗诺斯会出手阻止小科出面帮助陈臣的原因,神灵已然逝去,一时的帮助只会助长依赖性,而想要找到一条生路,需要新神的出现。
也许陈臣自己都想象不到,在他接手【乐园】的那一刻,命运到底偏向了何处……
花青的身形逐渐走远,陈臣沉默地跟在花青身后——
在夜色正浓之中,这一幕颇像——
一个花季少女正被鬼鬼祟祟的变态少年尾随;
特别是,自己跟上去的时候,还一言不发、神情严肃。
陈臣心中稀奇古怪的既视感闪现,他知道这是他的大脑处于紧绷的状态下,无法控制的思绪逸散。
就像人在面临重大考验的时候,越是想要集中、越是想要谨慎,就越可能因为紧张而胡乱做决定。
陈臣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花青不再点灯,她偏过头,看向某处紧闭的房门,在自己的胸前虚画了一个十字,而且纤长的手指是从下往上勾画——
一个倒置的十字;
这是【命运女神·阿南刻】的标识,倒置的十字,倒置的十字本意为“人不及神”的谦卑;但与此同时,也具有完全相反的意思,即放弃神灵的恩泽,掌管自身的命运。
陈臣回忆着自己在【乐园】中学到的知识。
花青在画完倒置十字之后,便转身离开了走廊,黑漆漆的走廊之中只剩下陈臣一人,陈臣清瘦的少年身形被拉得很长很长,这一幕,就像某种历史性的戏剧一般。
陈臣的脚步停在紧闭的房间前面。
房间的门是一扇对开的鎏金大门,制式古朴;门外的框架内并没有勾画什么图案,而是一片虚无,上面有一些小小的裂纹,这是经历岁月而剥落的痕迹。
陈臣站在门前,他再次在心中询问道:
“小科,你真得确定阿南刻是对我们抱有善意的吗?”
这是陈臣询问小科的第三遍。
沉默良久,小科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小心。”
——如果是自己直面阿南刻的话,小科会给出,我当然确信阿南刻是抱有善意的存在;
但是现在是陈臣在这里,他不想给小鬼带来不可控的风险。
“明白了。”
陈臣沉声应答。
现在的线索已经很明晰了,S043号、摩柯、【旅行权杖】、【赫尔墨斯】都和这位命运女神有关,而提线木偶般的花青不仅仅是为了疗愈自己,而是充当了引路人的角色,让自己和这位神灵第二次会面。
现在,大门就在陈臣的面前。
他很好奇——
这位女神究竟是想做什么?
门后面会有什么?
在神灵踏足的南方大陆,这位女神难道会以真神的形式出现?
祂的目的是什么?
所谓的探访老友?
还是——
拿走【乐园】,争夺权柄?
思绪不断蔓延,随后缓缓收敛,集中在了面前那扇没有图案的大门上,陈臣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将手放在了大门一侧的门把手上,手指和手掌发力,带动门把手旋钮开来。
【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