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山巅的道路有很多条,而今的大楚更是不论你所修之道为仙为魔,皆无不可。”
“但有一点儿,算是诸位永远也不能去触碰的逆鳞。”
楚风环视全场,旋即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便是关于对待普通百姓们的态度上,请收起那份高高在上以及目中无人吧。”
“大楚鼎盛的姿态才刚刚在九州展露头角,朕不想这些用将士们无尽鲜血铸就而成的辉煌,只是昙花和一现。”
话语无疑是很重很重,重到在场之人都直感觉肩膀上,有一座万年神山在压伏。
楚风其实就一个意思,“民能载舟,亦能覆舟。”
恍惚间,众人顿时陷入了某种难堪境地。
并非楚风想要他们难堪,而是他们自觉难堪。
“陛下圣言,臣等铭记,不敢忘怀。”
此起彼伏的声响,瞬间在这小小的房间之中传播开来。
以民为本,多么崇高的理想啊。
观九州诸国,唯少年君王独矣!
“严嵩的提议,朕觉得并无不可。”
楚风随即话锋一转,开始皱眉道:“阻力肯定是有的,应该会很大。”
“所以六部府院必须要带头表态,朕不希望明天的朝会上,有哪位尚书要跳出来反对提议。”
“和珅,你说是吧?”
和珅闻言,则快速地擦了擦额头之上的水珠,那是水跟油的混合物,比单纯的汗要晶莹许多。
他旋即像是小鸡啄米般的点着脑袋,然后回应着楚风的话语。
“陛下放心,臣明天便让犬子赶赴边关,若小兔崽子未建立寸许功业,那这个家就没了他的容身之地。”
和珅有一个十八岁的儿子,这是满朝文武众所周知的事情。
如此誓言从其口中说出来,相信是需要给予很大的勇气。
因为没人想送自己的儿子上战场,概莫能外。
和珅内心当中已经开始咒骂了起来,他不敢骂楚风,当然也不敢骂严嵩。
至于是在骂谁,倒不用去盲目猜忌。
除了跪在地上的叶大宽三人以外,又还能有谁呢。
一件看似普普通通的纨绔事件,本以为与自己无关,没曾想最后会祸及整个朝堂。
和珅始终认为,这是祸不是福。
楚风默默的点了点头,有些欣慰。
眼前的胖子啊,好像从来都没有让他感到失望过。
至少在一些迫切需要的问题上,这位尚书大人不会无故掉链子。
如果房间中的臣子们都有带头反对提议的话,那么此策极有可能会在朝堂之上夭折。
作为局外人的和珅,都扬言要送儿子去边关参军了。
那作为局内人的叶大宽跟徐明亮,以及梁先觉三人,他们的意见也就没了所谓。
“淮西王,就劳烦你替朕好好的管一管,这三位大人的儿子!”
“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让他们从最初的步卒干起,不用担心那一身的皮骄肉贵。”
“他们要是在军中做不到千夫长,那这辈子就别想再回白玉京了。”
楚风替三位臣子做了个主,他等着叶良以千夫长的身份回京朝圣。
届时,少年会很有兴趣的重新问一问所谓的纨绔子弟。
这些年学会了什么?
这些年又学会了多少?
第二天一大早,关于谁谁谁被降级了的告示,瞬间传遍整个京城,直接引起不少人的议论。
【叶大宽,即日起免去御林军副统领之职,鉴于其逐鹿血功显赫,以及经年累月恪尽职守之实,特保留明威将军之封号,代行御林军副统领之务。】
对于叶大宽来说,这样的处罚有些无怨。
只要能保住儿子性命,那他当不当这个副统领,和受不受这个将军衔其实都不重要。
遇事他这个做父亲的如果不扛,那谁又能替叶良扛呢。
相比于叶大宽而言,徐明亮跟梁先觉就没有太过幸运了。
前者刑部侍郎直接就被完整的给撸了下来,后者御史中丞的职位也是如此。
若问两人服不服气,应该是没有不服的。
做人如山,望万物,而容万物,做人似水,能进退,而知进退。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得认才行。
没有出人意料,朝会上不少官员都跳了出来。
他们直言,让自家子嗣参军多有不妥。
这个不妥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多少令人唏嘘不已。
无非是怕儿子死在战场上,多大点事呢。
你听,一名头发胡须皆发白的老官儿,此刻就在呐喊道。
“陛下,老臣四十及第,六十得子,你如果执意要让犬子上战场,那老臣便一头撞死在这大殿之上,可怜白发人去送黑发人!!”
战场凶险,生死难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担忧言论,也算不无道理。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惧惊。
无论赞同还是反对之人,皆是如此。
现今还有官员敢这般赤裸裸的威胁逼迫楚风,着实少见哩。
“李夫子谨言,切勿冲撞陛下!”
“朝堂之上,辩则明不辩则沉,夫子言论太过太甚了!”
和珅第一个站出来,鳌拜紧随其后,他们出言提醒李夫子,让其注意言行。
圣上威严与日俱增早就今非昔比了,现在说这种话,真就跟求死并无不同。
反对就拿出反对的理由来,没必要以死相逼。
这样下去的结局,只会很凄惨凄凉。
李夫子学识渊博,奈何就是迂腐了一些,很多大臣皆称其为“顽固”。
顽固是说老家伙对于自己认定的事务,会有别样的执拗在里面。
最烦读书人讲道理,也最怕读书人一根筋。
李夫子年事已高,他的命却很值钱。
即便严嵩面对这老家伙,有时候也得放下相爷的身段来做交谈。
楚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有人会以死来威胁自己。
他于是再也坐不住了,只能从华贵精美的龙椅之上缓缓起身,而后走下台阶,走到了李夫子的面前。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尽皆沉默无言。
楚风突然伸出了右手,旋即抚摸着老人的头颅,他在端详跟打量着这颗价值连城的脑袋。
这样的举动可算是吓坏了群臣,有人可杀,有人不可杀。
夫子,杀不得的。
真要杀了这个老顽固,大楚恐怕会出大乱子!
“请陛下息怒,夫子只是心急口快罢了,并无冒犯圣上之意。”
“陛下圣心仁德,明察秋毫,请宽恕夫子罪过。”
不少官员直接跪拜了下来,开始求情。
楚风听见络绎不绝的叩拜之声,遂眼神微眯的收回了手臂。
他只说了一句话,那便是,“存朕心者将心比心,心存朕者以真换真!”
“人家的儿子死得,只你夫子的儿子死不得,只你们这些中枢老爷的儿子死不得?”
少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