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之躺在地上,听着初韫的话,真是恨不得立刻死了才好,可偏偏他撑着最后一口气,不仅把初韫的话原原本本听完了,还知道了她有多讨厌他,也知道了原来曾经他和初韫一起经历的美好只不过是她的算计。
他的眼睛流出血泪,视线之内只有一片血色,连初韫的脸都看不清。
他想如果他还能开口说话,一定要亲口问问初韫,哪怕一切都是算计,但他们毕竟一起经历了那么多,她有没有哪怕一点喜欢他呢?
可惜,他说不出话,大量的失血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他最后扯了扯唇角,可笑他一生算计人心,不择手段,到最后眼巴巴捧出一颗心,却被人若弃敝屣。
都是他活该,为了自己安心,不惜害她性命。
阿韫说得对,是他咎由自取。
真不甘心呢,在你还肯同我做戏的时候,没能听你说一句喜欢我,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顾淮之瞪大眼睛,猛然抓紧双手,口中发出短而急促的喘息,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憋得浑身抽搐。
在一阵急剧的痛苦中,他咽下最后一口气,至死眼睛都没闭上。
顾淮之的死让一部分宾客发出惊呼,初韫却毫无感触,转过身体,一步步往大门口走,仿佛刚刚不过死了一只蚂蚁。
萧祈安原本趴在地上,不肯面对残酷的事实,听到声音抬起头,却见初韫越走越远,他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往前移动身体,但因双腿失去知觉,只有上半身可以动,即便如此,他的双手还是固执地往前爬,口中溢出虚弱的声音,“不要走......”
初韫的步子没有一丝停顿,走得干脆利落。
萧祈安还是不肯相信初韫只是在骗他,更不肯相信自己真的害过初韫,他拼尽全力往前爬,一道长而恐怖的血痕自他身下蜿蜒而出。
他的眼前渐渐模糊,身体的疼痛令他的手止不住打颤,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初韫走。
明明一切都无可挽回了,为什么还不死心。
萧祈安也在想,为什么不死心呢,可能是因为他真的不想失去人生中唯一的光亮,可能只是因为他喜欢她吧。
那是他唯一喜欢的人啊,怎么放得下?
胸前的血洞流血不止,萧祈安很快力不能支,连伸手的力气都不再有,就像那只血蛊一样,在原地痛苦地扭动,死得痛苦不堪。
地面上流了很多血,有顾淮之的,也有萧祈安的,交织成片,让人无端想起断魂崖底,曾经也是这样血流成河。
鲜血祭奠鲜血,死亡告祭死亡。
一切皆有因果。
*
初韫迈着步子走到门口,却被林子峰拦下,她懒得浪费时间,冷声道:“我如果是你,一定不会在这里浪费功夫,而是赶紧去看看自己的手下有没有出事。”
好似为验证初韫的话,他身边拿着刀的黑衣人接连昏倒,严密的守卫很快瓦解,大堂里的人争先恐后往外走。
林子峰震惊道:“怎么可能?”
“你下的药,不过尔尔,但我的药却可以让你所有的手下无法行动。”初韫淡声道,面无表情。
林子峰瞪大眼睛,“你究竟是谁?”
他借顾淮之的力量,给所有宾客都下了药,他们本该武功尽失,浑身无力,绝不该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还有他的手下,怎么会晕倒?
林子峰还想说什么,忽然脚下踉跄,眼前一阵发黑,软倒在地上。
“最狠的药自然要留给你,不用多谢。”初韫又道,越过林子峰的身体,继续往前走。
楚问书按他和顾淮之商量的那样守在山脚,却见山中一片骚动,隐约能看到到处都是人在走动。
他心头掠过不好的预感,唯恐顾淮之没有顺利带走初韫,可哪怕心中再着急,他都没有轻举妄动,仍然守在原地,视线落在前方,不停寻找初韫的踪影。
很快,一个接一个的人冲下山庄,和楚问书擦肩而过,人群像奔涌向前的河水,而楚问书仿若水中一块静止的石头,不论水流多急,他都岿然不动。
人群一涌而出,过了不久,便再无人走出山庄。
楚问书心中的不祥预感越来越深,他握紧双拳,迈开步子进山,只走出几步,视线中便出现了初韫的身影。
女子一身大红喜服,面无表情,缓慢而坚定地朝楚问书所在的方向走来。
再见到初韫,楚问书心中激动不已,他和顾淮之一样,为防计划有变,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初韫了。
他痴痴地看着初韫,好像怎么都看不够,也不舍得眨眼,害怕自己一眨眼,初韫就消失不见了。
“温姐姐。”直到初韫停在楚问书的面前,他才小心翼翼开口,“发生了什么?顾淮之去哪里了?”
初韫静静看他,淡声道:“什么都不要问,我累了,想回家了。”
楚问书一怔,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好,我不问了,只是我......能跟温姐姐一起走吗?”
初韫嘴角忽然绽开笑意,“好啊,跟我走吧。”
楚问书喜出望外,眼睛迸发出喜悦的光芒,一脸笑意跟在初韫身后,只是他的笑却在看到一个身着袈裟的和尚后,戛然而止。
那个和尚跟他差不多大,全身上下没什么稀奇的地方,可温姐姐却再见到他后,露出笑脸,而且他们还避着他说悄悄话,楚问书真是恨得牙痒痒。
初韫和莫行站在长生树下。
“你竟然真的来了。”初韫冷声道。
“你写信请我来,我怎么可能不来。”莫行声音很柔和。
初韫嗤笑,“哪怕是必死之局,你也肯赴约?”
莫行沉默片刻,幽幽开口,“我早有准备。”
他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死死看着他的楚问书身上,冲他笑了笑,气得楚问书将脸扭到一边。
莫行撤回目光,静静看着初韫,“现在,论到我和楚问书了。”
“对,顾淮之和萧祈安已经死了。”初韫似笑非笑地盯着莫行。
莫行却轻轻摇头,满目复杂,“本该如此。”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逃跑,而我会像当初你杀我那样,拼尽全力杀死你。”初韫提出建议。
莫行的脸一瞬惨白,他艰难道:“不必了,我的命,你若想要,随时可以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