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贵妃跪在大殿外,迟迟得不到庆安帝的召见,一向高傲的脸上尽是凄惶之色。
蒋家被查封,安王又被禁足府中,蒋贵妃实在害怕。
她想起十五年前,王家叛国罪落定的那一日。
王皇后也是这样,跪在大殿之前,头磕得鲜血直流,都没能见到庆安帝一眼。
最后的下场也不过是连带她的儿子一起被幽禁冷宫,死于冷宫。
一座高楼起,一座高楼塌。
今日我得意,明日他得意。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帝王之爱渺如飞烟。
蒋贵妃似乎懂了,那一日王皇后亲眼看着她走出大殿时那心如死灰的神情,到底代表着什么。
她的缄默,源自她的心冷。
好冷,明明艳阳高照,蒋贵妃却忍不住打哆嗦。
蒋家,真的要步王家的后尘了吗?
“陛下,求您见臣妾一面,臣妾有话要说。”蒋贵妃拔高声音。
庆安帝身边的大太监高公公走了出来,“娘娘,陛下不想见您,还请您回去吧。”
蒋贵妃不理睬,仍旧道:“陛下,臣妾父兄不会做背叛大燕的事,求您网开一面,还我父兄清白。”
“娘娘,您继续这样,只会更加触怒陛下,这对您,也没有好处不是,陛下也快要休息了,您请回吧。”高公公劝道。
又哀求了许久,还是没有等来庆安帝的召见,蒋贵妃终于死心,在宫女的搀扶下,踉跄着离开。
高公公叹了口气。
这宫里,无时无刻不在死人,也无时无刻有人沁血。
只看轮到谁罢了。
*
出了这么大的事,谢尚书一回来,就命人锁好大门,拒见一切客人,而后便去了谢老夫人的青松堂。
谢府主事的人全去了青松堂,倒是无人注意初韫小院昨夜发生的异常。
初韫回到小院后,倒头便睡。
整整一夜,她没有闭眼,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担心燕瑾瑜的安危,一会儿怨他为何不来。
亲口听到燕怀济没有伤害燕瑾瑜,初韫紧绷的神经才放松。
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神情脆弱,便是在睡梦中,眉心依旧紧皱。
青莺站在床边,喃喃道:“小姐,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睡梦中的初韫无法回答她这个问题。
而睡醒后的初韫很快便被谢尚书叫走。
“阿韫,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事关安王,舅舅不得不告诉你。”谢尚书沉声道。
他以为外甥女和安王情投意合,唯恐蒋家被封、安王被禁足的消息刺激到外甥女。
可瞒着她也不是个事,谢尚书还是决定和盘托出。
“是关于婚约吗?难道陛下真的同意了?”初韫颤声道。
谢尚书看她一眼,沉声道:“阿韫,今日有朝臣列出蒋家罪状,其中甚至牵连出通敌罪名,安王殿下受到牵连,已经被幽禁府中,只怕你与他的婚事,短时间内不会有结果了。”
初韫怔然,追问:“真的吗?”
谢尚书以为外甥女太过悲痛,忍不住安慰,“阿韫,等过了这个风头,舅舅会为你留心婚事,你不要太过伤心......”
瞥见初韫面上的笑容,谢尚书脑子断了片,安慰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
初韫简直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
“太好了!”
谢尚书眨了眨眼,发现初韫脸上的笑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灿烂,整个人陷入茫然。
“阿韫,你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吗?莫不是中了邪?”谢尚书眸中闪过忧虑。
初韫莞尔,“不是的,舅舅,你听我说......”
谢尚书听到安王是怎么逼迫初韫,想要强娶她,一向和气的谦谦君子气得面色涨红,抬起手,狠狠拍向桌子。
“这安王,太过胆大妄为,他是欺我谢家无人了吗?竟然这么张狂!难道他以为这皇位注定是他的了吗?”
谢尚书气极,几乎是吼了出来。
“还有你,遇到这么大的事,竟然一直瞒着我们,如果不是蒋家出事,难道你还真要嫁给那可恶的安王?”
初韫垂着眸,一言不发,静等谢尚书气消。
到底心疼初韫,谢尚书挥挥手,“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初韫:“是。”
在她快要跨出书房的时候,身后传来谢尚书的声音。
“阿韫,我们是骨肉亲人,你要学会依靠我们。”
初韫脚步微顿,眼眶发酸。
“多谢舅舅。”
这话是替原主说的。
眼前这个为外甥女操心的男人,并不知晓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她死于京城权力争斗,死于那冰冷的河底。
回到院子,初韫还要面对青莺、青鸢的关心。
这一次,她没有选择隐瞒,而是将自己准备和燕瑾瑜走的事情说了出来。
青鸢听得发愣,她根本没有料到自家小姐竟然这么大胆,“看来青莺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初韫看向一旁的青莺,“你猜到了?”
青莺摇头,“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小姐有些奇怪,却没有猜到您竟然想和那位公子离开,否则,我也不会喝下小姐吩咐人准备的汤水。”
那水中加了药,不然整个院子里的人不会睡得那么沉。
“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初韫一脸愧疚。
青莺:“小姐不要这么想,我知道小姐瞒着我们,是为了我们好。”
青鸢:“是啊小姐,我们帮不上你什么,你要自救,我们怎么可能怪你,怪只怪那安王太可恶了!好在老天有眼,叫他狠狠栽个跟头。”
她说这话的时候,眉毛、眼睛挤在一起,恶狠狠的模样不仅不讨人厌,反而有些可爱。
初韫和青莺忍不住笑出声。
青鸢挠挠头,也笑起来。
“安王是可恨,但王公子就这么受他胁迫,放弃小姐,我这心里也为小姐不值。”青鸢又道,这会儿是真的心烦。
初韫面上的笑意收敛。
青鸢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讷讷着不再开口。
“你们下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休息会儿。”
初韫垂下眼睑,声音寥落。
青莺连忙扯着青鸢离开,免得她再口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