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醒一醒啊,小姐......”
细微悲痛的呜咽声搅得初韫脑仁发疼,眼皮似有千斤重,坠着往下沉,怎么也睁不开。
心口一阵绞痛,绵绵密密,针扎一样,初韫疼得全身冒冷汗,彻底昏死过去。
一个身着月白色衣衫、浑身湿透的男子连忙抱起初韫,去寻大夫,丫鬟侍卫紧随其后,皆面色灰败。
河岸边,看热闹的人作鸟兽散去。
不远处的茶楼内,一双凤眸将岸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凤眸主人喃喃自语:“好戏,就要登场了。”
好好一场诗会,因林家小姐落水作罢,想起有仙人之姿的林小姐,众人皆叹惋可惜。
却不知这场落水案背后,深藏的是京师利益搏斗、人心浮沉。
*
初韫被救起后,当天就发了高热,因为先天不足,这场高热几乎要了她的命。
大夫流水一般进入她的小院,总算保住了她的性命,只是她却一直没有醒来。
她的这场病,牵动了许多人的心。
谢府内。
初韫的三舅母陆氏冲着丈夫哭诉:“阿韫这孩子太可怜了。
小妹生她的时候心情悲痛,竟难产了,不仅自己去了,连带着阿韫也落了病根,药不离口。
好在有你和母亲疼她,怜惜她父母皆亡,十五年来悉心抚养,吃穿用度也都比着府里一众姐妹来。
可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祸事,大好的天气,那么多人在场看着,还是让她落了水。”
陆氏边说,边看着丈夫的脸色,见他面色仍然不好,眼泪流得更多。
“都怪姝月,非要拉阿韫去看诗会,才出了这档子事。
我已经罚她跪祠堂三天,再禁闭一月,不许她出门,一定让她好好长长记性。”
说着,陆氏的眼泪簌簌落下,拿帕子按了按眼角。
她虽已生了三子一女,但保养得宜,身段丰腴,梨花带雨的模样很能惹人怜爱。
谢三爷这时虽然还在恼恨,但见爱妻如此伤心,幼女又在受罚,心也软了几分。
“你是有错,我说过多少次,姝月性子太跳脱,该好好教养,你却舍不得,放纵得她无法无天。
母亲说了,阿韫在家养病,不许旁人随意打扰,她到好,硬拖着阿韫去诗会。
现如今阿韫落了水,昏迷不醒,母亲着急,也病倒了,她这是闯了大祸了!”
陆氏听得丈夫这么说,哭声更大,心里也怪自己对女儿太宠爱纵容。
“罢了,阿韫身子骨一向不好,此事也不能全怪姝月,你好好看着她,让她收敛些,不要在母亲面前招摇,免得让母亲更生气。
好在阿韫病情已经稳定,等阿韫醒后,你带着姝月亲自给她赔罪。
养不教,父之过,我自会去母亲面前请罪,求她老人家宽恕姝月。”
谢三爷揽住妻子的肩头,声音渐渐放软。
有了谢三爷的宽慰,陆氏知道这件事不会太过连累女儿,心头大石慢慢放下,止了哭声。
空间里,初韫见得这场面,忍不住挑眉。
谢三夫人好手段,她先是言明初韫自幼身子不好,隐晦提醒谢三爷初韫病倒主要是因为她自己身子骨差。
接着将女儿罚跪祠堂,禁闭一月,让谢三爷的怒火有了消解。
她又如此哭诉,成功让谢三爷心软,肯替女儿担了老夫人的责怪。
老夫人再心疼初韫这个外孙女,看在儿子的面子上,也不能太过责罚谢姝月。
否则,只会和儿子、孙女离心。
谢府松青院内
一位头发半白的老夫人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面容惨白。
谢家如今的掌权人,初韫的二舅舅,谢家二爷和他的夫人梁氏站在床边,一脸凝重。
“母亲刚刚喝了药,总算睡下,老爷可以放心了。”梁氏连日侍疾,面上是掩不住的憔悴,却还是强打着精神道。
谢二爷眉头紧锁,“这几日辛苦夫人了。”
“妾不累,这都是妾应该做的。只是妾实在担心母亲的身体,还有阿韫。”梁氏语气担忧。
“母亲病情已经稳定,阿韫那里情况也有了好转,你放宽心,切莫累到自己。”谢二爷宽慰道。
梁氏忍不住流出眼泪,“坊间的流言传得太厉害,老爷可要压一压,否则阿韫即便醒了,后半辈子也毁了。”
老天爷对阿韫太不公平,不仅令她自幼丧父丧母,身体虚弱,现在还要毁她半生。
这句话梁氏没有说,谢二爷却也都知晓。
想起命运坎坷的外甥女,谢二爷眉心的川字更深。
“我知道。”
*
长乐宫内
蒋贵妃身着紫色华服,发髻高入云天,鬓上的赤金凤簪贵重非常,凤凰眼睛处镶嵌的红宝石如血鲜艳,和她的主人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娘娘,那位林小姐快醒了。”宫婢雪枝立在一旁,恭敬道。
蒋贵妃没有言语,戴好最后一根护甲,抬头看向面前的镜子,透过镜子,她看到了站在殿中的青年。
青年大约二十岁的年纪,丹凤眼,薄唇,眉眼轮廓深邃,俊美无铸,他的脊背高挺,不肯弯下一分。
眼底没有任何情绪,面上凝满寒霜,因在战场上杀人无数,骨子里携了几分血腥味,让人不敢靠近。
蒋贵妃勾唇一笑,对着镜中的人说道:“我儿,听到了吗?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位连累你名声的未婚妻?”
“她既然已经无用,杀了就是。”青年沉声道。
短短一句话,就定了旁人的生死。
“去吧,做得干净点。”蒋贵妃道。
“是。”燕怀济摸出此次出征带回来的暖玉,正准备开口就被打断。
“母妃。”一道稚嫩的男孩声音远远地传来。
下一瞬,一个粉雕玉琢,生得玉雪可爱的男孩冲进殿中。
他看到殿内的青年,脸上的笑容猛然消失,也不跑了,规规矩矩站在原地行礼:“二皇兄。”
小小的人儿,行起礼来,竟然像模像样。
燕怀济点了点头。
“琛儿,快来母妃这里,今儿母妃准备了你最爱的芙蓉糕。”蒋贵妃见到小儿子来了,忙站起来,走向殿内。
她拉住燕怀琛的小手,满脸喜悦。
“今日课业可完成了?”
燕怀琛:“夫子布置的课业已经完成,母妃放心吧。”
蒋贵妃莞尔,“琛儿真乖!”
说着摸了摸燕怀琛的脑袋。
这副母慈子孝的场景刺痛了燕怀济的眼,他握紧袖中的手,忍了又忍,才把心头的郁气平复。
蒋贵妃要和爱子亲近,也不希望燕怀济在这里碍眼,转头看向他,“你快回去吧,事情办得妥当些。”
燕怀济行礼离开,刚跨出殿门,就听得殿内传来蒋贵妃的笑声。
离开的脚步微顿,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殿上的匾额。
长乐宫三个字流光溢彩。
只这满殿的荣耀和荣光都和他无关。
他注定只能得到蒋贵妃的冷眼和轻视。
明明同为她的亲生儿子,她却始终薄待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