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的下午,宋父最近不是很忙,下了个早班。
宋父已经很久没和老婆过一个清净的二人世界了,幸好儿子实习就在公司,能时不时帮自己处理一下杂事。这么一看,有时候多养几个孩子也不是坏事,反正他又不是养不起,当然前提是这个孩子没让自己操碎了心。
没有指名道姓,但就是说宋皎月,虽然最近有苏妙儿看着好了些,但总体来说还是很闹心。
一想到宋皎月,宋父就恨不得掐死池舟,但是不行,至少今天不行,已经和亲爱的说好了二人世界,就那么珍贵的几个小时,不能考虑其他。
宋父先去商场取了订做的裙子,又在花店选了一捧鲜花,小心地放进车里,再嘱咐司机开慢点,总体来说,宋父目前心情美滋滋。
直到宋父看到家门口多出一辆很眼熟但不属于自己家的车。
数字全是八的车牌号,晃得人眼疼的金色,是池家的车没错了,有时候宋父甚至怀疑到底谁是暴发户。
好心情结束,宋父跨起个脸,让司机先把车和礼物一起开到后院,自己深呼吸,努力笑出来进门:“唉呀,我说今天老打喷嚏,原来是老池你这家伙,怎么今天想起来看我了。”
人未直而先闻声,客厅里的宋母、池父池母齐齐转头,宋父满面红光,笑出了满脸褶子。
宋母抿茶不语,一张脸崩着,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高兴。池父池母站起来,强挤出的笑容下是掩饰不了的尴尬。
宋父似若罔闻:“快坐下,你们两口子平时一个比一个忙,难得大家坐一起聚聚,今晚别走了,就在这吃晚饭。”
宋母:“呵。”
她冷哼一声,扭头就往楼上走。
宋父知道宋母要说什么了,昨天苏妙儿才和她通过电话呢。
“你这是干什么,人那得来一趟,还不赶快下来!”
宋父呵斥着,宋母在楼梯上瞪一眼,“那你好好招待吧,可别怠慢了前亲家。”说完谁也不理回了房间。
宋父迷惑状问池父:“老池,什么叫前亲家?”
池父满脸尴尬,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眼睛还不断往桌子上瞟。桌上还摆着一个透明文件,封面婴儿拳头大的字写着转让书,前缀是池家某家规模很不错的子公司。
宋父眉头拧成疙瘩,在商十几年,谁也不是蠢人,“池老哥是为了月月和小舟的亲事来的?”
池父强堆出笑容,他比宋父大了十多岁,当初池舟舔着脸求到了这门亲事,池家受益良多,他也就不说什么。现在宋家放弃宋皎月的意思很明显,上门来退婚的却是他,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搁啊。
池父心中百般抗拒,却也清楚这桩婚事不退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这……当初我那不孝子不懂事,屁大的孩子就把婚事订了,也没问过我们这些大人,现在又说不合适,不喜欢皎月……”
玛德还是说不出来,这叫什么事啊!池父心里焦急,五十多岁人的面子又让他实在开不了口。
“咳,老池的意思是这感情的事不好勉强,舟舟这么多年也没喜欢上皎月,皎月当年答应的时候又还是孩子,这小孩子不懂事,总不能拿以后一辈子的幸福来开玩笑,所以我们今天是来退、退婚的。”
池母比池父更急,她本就看不上宋皎月那粗俗丫头,苏妙儿虽然一家子乡巴佬,但是好歹是宋家的亲女,农村妞又好拿捏,怎么想都是比不亏本的买卖。可饶是如此,说出退婚两个字的时候池母还是有迟疑,这臭小子,不声不响给她整这么大的事。
宋父听完了,也笑了:“退婚?没有感情?我怎么记得当初是有人就差跪在我面前求这桩婚事,指天誓日说喜欢月月,怎么现在就‘这么多年也没喜欢上’了?”
宋父爱笑,笑起来也一团和气,任谁看了都心生亲切。可是现在他不笑了———那笑容连皮肉都没牵扯动,实在算不得笑,阴翳的眼角直而长,和嘴角如出一辙的弧度,像刀子。
“让我猜猜,三年前你们池家势微,急需一个冤大头,我们宋家就正好是冤大头对吧?”极怒之下,宋父意外没有丧失理智,“现在池家恢复过来了,我们宋家也就没价值了,觉得月月配不上你们的宝贝儿子,想要一脚踹开是吧?”
“这件事确实是我那不孝子做得混账,你放心,我们绝不让皎月受委屈,这些产业,这些我们全部都不要,就当以后给皎月出嫁添妆。”池父脸臊得慌,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被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
宋父身上怒气没散,但坐了下来,他拿起桌上的转让书,仔细翻阅后确认没问题,虽然都不是池家的支柱产业,但一下子拿出来也能让池家肉痛好一阵。
池父池母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不怕他发火,就怕他不要,这下更证明宋家放弃宋皎月的事实了。想想曾经宋皎月是多么得宠,宋父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捅下来哄她开心,现在一知道不是亲生的,还不是说扔就扔,真是可怜。
“我们月月不缺人喜欢,即使你们说池舟不喜欢,强扭的瓜不甜,我也不会勉强。”宋父依旧沉着脸,但语气缓和了不欠,想来这份退婚赔偿让他满意了,接下来他话锋一转,“但是以后池家再有事,也别想我宋家出手。”
“现在,都给我滚!”
宋父破口大骂,池父池母被扫地出门,门卫客气地请人出去:“二位,我们马上要宵禁了,没什么事的话就请走吧。”
两人面色青一阵紫一阵,如同搅和到一起的调色盘,最后憋着一肚子气走人。
直到上车,池母终于好发句牢骚:“装什么装,等舟舟把苏妙儿搞到手,我要你们求着我们娶人,哎哟我的钱啊,那几家可全是下金蛋的鸡啊。”
池父也没好到哪去,“你给我闭嘴,赶紧让那臭小子把苏妙儿弄到手,不能让宋泥鳅捡了这个大便宜。”
直到池家车子开走,宋母才重新下楼,两人没了方才的怒意,欣喜之意不言而喻。
“池老鬼一下午拿出这么多东西,看来是把宝都押在妙儿身上了。”宋父随意翻动着散在桌子上的转让书,语气轻松又带着讽刺,“三年的恩情,养出个白眼狼。”
“亏就亏吧,总比让月月被池舟那小兔崽子骗去强。”宋母清点一下桌上的几处池家产业,算一下竟然也快比上宋家这些年给池家的,“一人一半,给月月和妙儿留着吧,可苦了她们,遇到这么个小狼崽子。”
宋父无不应允,又复道:“还有妙儿要我修的路,该准备的都准备上了,就等这丫头开个金口,我好去市政府那交材料。”
“等亲子鉴定出来了我们就摆几桌,就算不是亲的也收了做干女儿,这丫头又聪明又懂事,还降得住月月,我看着就喜欢。”
“是是是,老婆大人说得都对。”
……
一夜平静,第二天苏妙儿和宋皎月一起知道了池家退婚的事,是宋父的私人助力专程跑来说的。
清晨的阳光还没有那么炽热,洒在身上是冷的,现在是上课时间,宋皎月站在教学楼下,周围没有人。助理在她面前张合嘴唇,嗡嗡嗡的都听不清在说什么,宋皎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但又什么都听到了。
这个结果其实不应该意外才对,苏妙儿那么聪明,肯定什么都看出来了,宋皎月觉得自己应该难过的,事实上她也是,可是没有撕心裂肺,也没有痛不欲生,一切都发生得很平静。
“我知道了,”她说,“让爸爸安排就行了。”
她想,就这样吧,傻姑娘的梦也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