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一哭,陈建明就知道要开大了。
G大现任校长年过半百,为人出了名的和气、以理服人、站在道德制高点。从事教育工作几十年,谁还不遇到几个教不了的歪苗子,一颗顽强的心不仅不会伤心,只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害群之马。有什么样的校长就有什么样的老师,在校长的带领下所有教师们都学到了———二十多岁的人歪了很难掰回来,掰不回来就不要让他影响群体。
陈建明拿出下半年学生们的实验资料,儒雅又不失憨厚面容看着特别有说服力:“秦市长,既然池先生说扶贫,那我们就聊聊扶贫,这是我们学校农业系孩子们的拙作,您先看一下。”
秦市长接过资料,发现试验田里生长的作物都是G市本土特产,有一块田特别标注是当地村子里的葡萄种。
秦市长有了兴趣:“你们不种点稀罕的?”
“稀罕的老乡们种不好,浪费时间。”陈建明看一下夏思合,“还是宋同学功劳,一开始宋同学承包土地想种葡萄给自己解馋,多出来的葡萄还能卖钱,但是学校没试验田,她就把土地无偿租给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给她种点好吃的葡萄。”
“你说这又不是大事,而且我们考察过了,村子里水土好,种出来的葡萄个大又甜,放到城里是畅销货。”
秦市长挑眉,能做到这个位置又不是傻子,他已经知道陈建明要说什么了。
果然陈建明又说:“城里什么都不稀罕,就稀罕农村地里土生土长的东西,除了葡萄,还有草莓番茄萝卜水稻,这些都是适宜当地的物种,只要产量上去,多出来的送往城里不愁卖不掉,既不破坏当地水土又能帮助老乡脱贫。”
苏妙儿在这是个鼓掌:“就是就是,我们几个村种了一辈子地,不让种地就是饿死,能一边种地一边脱贫肯定比度假村靠谱,我们那山比房子高一头,没古迹没奇山异水,小池塘里鸳鸯鹤和白鹳倒不少,你把水抽走了这些小动物怎么办。”
一开始的老农民感叹:“这丫头打小就这么心善啊。”
池老爷子快要搞不懂这群人的逻辑了:“你们在说什么?人还要给几只鸟让路?你们吃错药了吧?”
夏思合一手掩嘴扭过头:“没文化真可怕。”
池老爷子认识宋皎月,这丫头哪次见了自己不是满脸堆笑恭维着,第一次被怼,他体会到了池舟的心情:“你这丫头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夏思合故作惊讶:“您老不知道吗?这是国家保护动物,还上了世界濒危动物保护名录,科研人员为了保护这些动物经常山里湿地里一待就是几个月,您怎么能说不重要?”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种事?池老爷子一口气憋在肚子里,他是没读过书,这些东西他又不是没吃过,吃点野味还成国家保护动物了,唬谁啊?
秦市长不会知道池老爷子心中所想,只是在听到苏妙儿说出动物名字时大为震惊,又迅速转为凝重,“这些动物还在吗?”
两村村长赶紧回答:“在呢,鹤是俺们这附近几个村的吉祥物,乡亲们都不会去打,连带着其他几种鸟也没惊扰。”
“那片池塘水深,最近水虽然被截了但影响不大。”
“你说平时忙这忙那,怎么忘了这还是保护动物,等回去了要宣传起来。”
“就是就是,多用大喇叭宣传宣传。”
两边村长你一言我一语,完全不给池老爷子说话的机会。
秦市长也深为赞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我是西北人,每年春季沙尘暴都能把人埋了,国家每种一棵树都要花不少人力物力,现在咱们难得有水有田有动物,必须保护起来。”
这一句话几乎判了池家死刑,保护田地动物,不就是杜绝了建度假村的可能?池老爷子脸色灰白,他花了大价钱才拿下这个工程,外国人给的价格十分令人心动,但违约金也不菲,前前后后人手材料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政府审批,本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临门一脚还能杀出一个程咬金。
“度假村在哪建都是建,但是确实不适合农村,咱G市靠海,最近海边也有项目,老池你也别急,过段时间招标我可是很看好你。”秦市长也看得出来池老爷子不高兴,这种事情不高兴也正常,但是过段时间有市政工程,如果能拿下来利益同样可观。
安抚了池老爷子,秦市长又拿起农业系学生的各种实验资料不住念好:“没想到啊,现在的年轻人不声不响就干了这么大的事,后生可畏!”
夏思合的嘴角有了笑容。
秦市长:“利用交通便利的优势发现农作物经济,不错,很不错。”
以校长和陈建明为代表的学校领导面上有光。
“没想到咱们村子还有环境这么好的地方,实在难得,这件事一定要上报到省。”
两位村长挺起胸膛。
“你们的方案很不错,抓紧时间给我写一份计划表,以后有困难直接找政府,争取做脱贫模范村。”
所有人鼓起掌,全然无视池老爷子沉得滴水的脸色。
在大部分人估计中,池家在工程还没审批下来前就开工,多半买的材料不会很多,违约金赔一笔但材料不会报废,再加上之后的市政工程,只要不太拉跨以池家的实力拿下的几率还是很高,这么算下来其实是小赚的。但谁能想到池家会为了给宋家找不痛快拼上家底,几乎输得就剩底裤,当然这是后话。
事情解决后夏思合就继续做起了她的清闲学生。
秋末的时候试验田收获了一批,质量没到预期,但总体上还算小有收获,葡萄藤攀了一截,但离能挂果还早。村里的路在临近元旦的时候竣工,为了图吉利工程队在元旦节这天宣布正式同路。
接到消息的时候苏妙儿正在和宋家两兄妹一起挑选元旦节给长辈们的礼物,两家家庭都不复杂,选起来也不费心。
这也是夏思合过的第一个元旦节,她死的时候还没能看到国家安定的那天,死后也只是一座埋在深山的孤坟,年岁久了连坟头都找不到,陪伴她的只有一年换一茬的动物。街道上人来人往,不同的面孔有相似的幸福,那是和平带来的安宁。
“宋皎月?宋皎月!”
苏妙儿一连声呼叫把夏思合从回忆中唤回来,她很不满夏思合的走神,一手举着一件衣服加重语气:“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夏思合看看苏妙儿手上的两件外套,随手又从架子上取下一件衣服:“要不是你审美太差劲我能费心想买什么吗?”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就是觉得你眼神不好,不是黑的就是红的。”
“你又好到哪去,不是白的就是白的,谁过年穿白的。”
“那谁过年又穿黑的!”
“你是不是想吵架?”
“那也是你的错。”
针尖对麦芒,火药味在不大的店铺内弥漫,宋明阳见势不妙缩起身子悄悄开溜。
“哥,是不是我的眼光好!”
“哥,你来评理!”
计划失败,两个姑娘同时叫住宋明阳,宋明阳一哆嗦,尴尬回头:“我妹妹的眼光当然是最好的咯。”
夏思合哼一声扭过头,苏妙儿抿嘴不说话。
宋明阳努力让自己笑出来:“要不然都买吧。”
夏思合:“那我们谁的眼光更好?”
宋明阳:“……”
沉默,通常意味着更大的办法,宋明阳忍了半年,终于忍无可忍,随手拿出一件银灰色衣服:“争什么争,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