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鬼是不太应该在白日里出现的。
但宋闻璟是一只百年恶鬼,白天和晚上对他而言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就像鬼都没有脚,但他却有脚可以行走。
种种种种,都表明他和那些普通的鬼不一样。
他是恶鬼。
百年恶鬼。
但人们都觉得鬼不会在白天出现,那他就只能在白天睡觉晚上出没。
主要是他这般俊秀的少年郎在白日里晃悠吧,也没人信他是鬼,还有些小姑娘用含情脉脉的眼神看他。
怪烦恼的。
但他长久的在晚上出现吧,也没人跟他玩。
那些人胆子都太小了,吓一次就闭门不出。
要不是他爹和他哥在死前对他再三明令禁止,让他不能跑到下人房间里去,只能在院子玩。
他早就把整个宋府闹一个遍了。
当初他哥气若游丝,说话都费劲,但还是对着他絮絮叨叨:
“璟儿,我们宋家偌大家业,家里没有仆人怎么像话!你听话,以后你便是家中的长辈了,现在的家主是你侄儿,再往后是你侄孙,你不能把下人都吓跑,让你的侄儿侄孙自己洗衣服做饭吧。”
所以他只能无奈答应。
但今日不同,他有些太兴奋了。
刚死的时候他还能尝出果是甜的,肉是香的,可后来,他就尝不出味道来了。
他苦哈哈的啃了几十年蜡烛。
结果今早他咬破了这小丫头的嘴唇,那一丝甜滋滋的血流进了嘴里,只有那么一丝。
他竟然闻见了肉香味。
这可不得了啊这可不得了。
这小丫头是他的调味料啊。
她走不得了。
于是他就难得在白日里飘了过来,想看看这个小丫头,或哄或吓,把她给留下来。
却没想到这小丫头正与她师兄商量着要去昆仑。
他一下子就跳了出来!
少年的音色脆亮,极是好听,但那阴冷的气息在明微耳边萦绕,她后背顿时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明微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怎么神出鬼没的?”
宋闻璟拍了拍手,笑道:“因为我本来就是鬼。”
明微反应过来,有些震惊,目光移向苍庭舟,问道:“鬼还能白天出来?”
苍庭舟看了眼已经自觉拿起筷子开始吃饭的某鬼,默然道:“他与寻常的鬼不同,他……”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塞了满嘴肉的宋闻璟接道:“就四,唔可四摁柜(就是,我可是恶鬼)。”
明微已经顾不上什么鬼不鬼的了,她瞪着端着碗吃得正香的宋闻璟吼道:“这是我的饭!”
宋闻璟对她翻了个白眼,咽下嘴里的东西,说道:“喊什么!我宋家家大业大的还供不起你一碗饭了!我一会儿给你端一盆饭过来,你可劲吃。”
明微想戳着他的脑袋问问他,谁家做客的客人能吃一盆饭!
谁家!
好在这时苍庭舟被两个人吵得着实头疼,默默收起了元丹,又默默把自己未动过的饭推到了明微面前。
明微一愣,有些不好意思:“师兄,你还没吃呢。”
苍庭舟道:“没事,我不是很饿,你先吃。”
这时坏气氛的声音再度响起。
宋闻璟拍了拍明微的肩膀,问道:“真的啊,你看起来比他岁数大,你怎么管他叫师兄啊?”
明微咬着下唇不去看他,说道:“你吃你的饭,别说话了。”
这人真的……
看模样长眉入鬓,下面一双含情的桃花眼,五官俊朗,除了面色比常人苍白许多,但仍是一副俊秀迷人眼的少年模样。
若是能将这张嘴给闭上,便是极好的。
她正想着,这鬼又开口了:“那个……你们刚才说要去昆仑?”
明微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宋闻璟放下碗筷,笑嘻嘻地说:“那你们带上我呗。”
又是比较关键的剧情推进,剧情自己往前走了,明微当然不会拒绝。
倒是苍庭舟突然道:“你去昆仑做什么?不怕到那里被收了吗?”
宋闻璟挠了挠头,难得正经了起来:“我丢了一段记忆,找不回来就没法去投胎。”
明微惊讶地看他:“你不是病逝的吗?”
原文是这么写的啊。
宋闻璟漫不经心地笑道:“是啊,我也是这么跟鬼差说的。可他们说病逝的鬼怎么会成了恶鬼?我也想不明白。”
面前的少年笑地苦涩,明微有些于心不忍,她仔细回想,却发现这一部分超出了她的记忆。
原书里没有。
没想到这嬉皮笑脸的少年还有这么一段。
他死时不过十六岁,她在这个年纪时还正在读书,唯一的愁苦就是考试的成绩。
十六岁,大好年华近在眼前,但他却死了。
明微有些心疼他了。
这时,宋闻璟咂了咂嘴,又没什么味道了,估计是早晨的血吸少了。
他目光落在明微的唇上,眼睛冒出兴奋的光:“小丫头,我能亲你一下吗?”
明微一愣,脸唰就红了起来。
这这这……虽然她长的不赖,但是他都这么直接的吗?
苍庭舟明显也没反应过来。
鬼都这么野的吗?
看见好看的姑娘都想上去亲一口?
宋闻璟又道:“你知不知道,你的血,是甜的。”
他这话一出,对面的两个人都抬眼瞪向他。
明微瞬间明白过来,早上唇瓣上的疼痛是这鬼咬的!
苍庭舟知道明微的身体与众不同,妖鬼都会觊觎。
这鬼不知何时已经尝到明微的血了,未免发生意外,这里已不能久留。
他站起身,对明微道:“师妹,我们走。”
明微跟着起身,脑中突然响起刺耳的一声“嘀——”。
剧情剧情剧情!
她咬牙拉住了苍庭舟的胳膊,喘了口气道:“师兄,他也挺可怜的,我们就带上他吧。”
苍庭舟有些诧异:“师妹……”
明微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着苍庭舟:“求你了师兄,带上他吧。”
要不然她就会被电死的。
最终苍庭舟还是点头同意了。
宋闻璟兴高采烈地出了门,说要去跟他孙子辞别。
虽然知道那真是他孙子辈,但明微看着他那张比宋清川还要稚气许多的脸,总觉得他是在骂人。
宋家正厅里,如此炎热的天气,宋清川披着一件披风,手捧一杯热茶。
他脸庞仍旧病态白皙。
他自小畏寒,是在娘胎里便落下的病根。
得知宋闻璟要跟着明微和苍庭老师离开,他下意识的第一个反应是:“那二人是不是好人?”
宋闻璟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你放心乖孙,你叔爷我就是个恶鬼,他们是不是好人有什么关系。主要是那丫头,对我大有用处。”
宋清川浅噙一口热茶,微微一笑道:“如此,那叔爷便去吧。叔爷百余年来从未离开过家里,想来早就待腻了,该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宋闻璟笑开了:“你比你爹那个兔崽子强,当年我跟他说我要出去看看,他要死要活的不同意,说是不放心我。还是乖孙你豁达明理。”
宋清川错开眼,眼底深意浓烈:“宋家是为保护叔爷,不是为困住叔爷,叔爷若愿意,哪里都可以去。”
烈日炎炎的午后,宋闻璟就这么跟着明微和苍庭舟踏上了去往昆仑的路。
栎城城主府内。
城主夫人汐穗泪眼婆娑望着床榻上沉睡不醒的女儿。
一个月前。
栎城城主的爱女芷陌小姐在夜间正常入睡,并无什么异常。
然而第二天侍女如往常一般来唤小姐起床,却怎么都叫不醒她。
城主寻了城中上百位医师前来诊治,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结果。
小姐并无异常。
并无异常,然而芷陌小姐这一睡,却已睡了一月有余。
芷陌小姐的闺房中,城主岳泰之揽住爱妻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夫人,你放心。我已重金在国都上下寻找可以唤醒芷陌的能人异士,很快便会有消息了。”
汐穗夫人已至中年,姿色仍然动人,梨花带雨之色,明艳依旧。
她含着眼泪倚在夫君肩头,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