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迟晚犹豫了下。
老夫人怒道:“只要你是还是阿宴的媳妇,就得遵守我厉家的规矩,不然马上滚出去!”
老夫人被陆迟晚戳中心里最不能接受的那一处私心,整个人失去了理智,几乎被这怒火烧灼。
陆迟晚唇瓣紧抿,转头看了下。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站满了保镖,个个严阵以待。
这是怕她跑?
还是怕她不听话,想冲进来控制住她,好让老夫人能打的更方便些?
沉默片刻,陆迟晚站直了身子,摊开了双手。
老夫人这会正在气头上,抬起戒尺便狠狠的打了下去,几乎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陆迟晚的双手又小又软娇嫩的很。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稍微重点的活都没干过,哪里受得了这苦。
陆迟晚疼的眼泪不受控的流了下来,却是咬紧了牙关一声没吭。
客厅内,众人屏住呼吸,安静的不发一言,留下的只有一声声的板子声。
陆迟晚疼的一直飙眼泪,但就是死活不肯认错。
老夫人每打一下都问她一句,“轻轻,你可知错?”
陆迟晚倔强的话都不说一句。
她没错,她凭什么认错?
“你……”
老夫人是真没想到她如此能扛。
她从陆迟晚眼中看到了不服输的倔强。
这份倔强比当年的云初锦还要强硬,撼动不了。
老夫人惊叹第一次看人看走了眼。
她知道陆迟晚聪明,可也觉得她乖巧识时务懂进退。
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十足的倔种!
陆迟晚的手太嫩了,几板子下去便肿了起来。
老夫人狠心打了十板子,见陆迟晚依旧不肯认错,气的丢了戒尺怒道:“去给我跪祠堂!”
大家族的祠堂向来很重要。
祠堂就设在南苑,专门在后面辟了一块地出来。
陆迟晚被送去了祠堂。
她本想糊弄一下,结果还有几个女佣跟看犯人似的看着她。
陆迟晚不情不愿的跪了下来。
她也没跪过祠堂,从小到大更没给谁跪过,娇的不行。
没跪两分钟便觉得膝盖疼的厉害。
陆迟晚伸手想去拿手机的时候,才发现手机落客厅了。
这要等到厉宴行忙完回来,她不得废了?
“大少奶奶,请您端正跪姿!”
身后女佣严厉的声音响起。
陆迟晚老老实实的跪好,心里对这封建糟粕厌恶的不得了。
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她硬来既打不过外面的保镖,也挣脱不了这几个女佣,倒不如安静点乖一点。
等厉宴行来了她再哭。
陆迟晚现在只寄希望于阿夏能看出不对劲,给厉宴行打个电话。
阿夏是她的司机,锦溪湾的女佣,没有老夫人的命令,她也只能在外面等着。
厉宴行还没来。
厉瑾轩倒是来了南苑。
“奶奶,听说您把大嫂打了?”
“嗯。”
“她不听话顶撞我,难道不该打?”
厉老夫人这会头疼的很。
她抬起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刚从国外回来的厉瑾轩,神色复杂。
厉瑾轩也是她的亲孙子,身上留着厉家的血。
姚美珠虽然是小三上位,可她再怎么着也算个豪门小姐,出身比云初锦好许多。
陆迟晚猜得没错,当年她的确是对厉瑾轩寄予厚望,不打算找回厉宴行的。
“你消息倒是快。”
“我这南苑的事也轮到你们来管了?”
老夫人皱眉,神色不悦。
她打了陆迟晚这事肯定瞒不住,不过对外传的也只是陆迟晚言语间顶撞了她,不懂得尊敬长辈才会被打。
至于她跟陆迟晚说的那些话,肯定是不能传出去的。
“孙儿不敢。”
“只是大嫂刚嫁进厉家,大哥一定很在乎大嫂,奶奶这么做大哥怕是会心疼。”
“心疼如何,心疼我还管教不了他媳妇了?”
“瑾轩啊,你大嫂的事似乎跟你也没什么关系,你怎么这么上心?”
“你跟你大嫂以前认识?”
老夫人神色冷淡的打量着面前这个长相儒雅的孙子。
这个孙子从小就是个乖孩子,知礼守礼,孝顺长辈,在学校里学业也好,根本就不用长辈操心。
进公司之后做事仔细,考虑周到,鲜少有什么错误。
家族几个长辈对他向来是赞不绝口。
她之前也以为是这样的,直到后来……
“奶奶也知道,我这几年一直在国外,怎么可能认识大嫂。”
“只是过来给奶奶送东西,顺嘴问了几句。”
厉瑾轩将从国外带回来的礼物留下,便回去了。
厉老夫人看着桌上的东西陷入沉思中。
“潘妈,你有没有觉得瑾轩有些反常?”
“从他一开始为了轻轻,气走温家那丫头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你说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事?”
“老夫人,大少奶奶虽然性子倔了些,但瞧着不像是能背叛大少爷的人,不过有句话二少爷说的对,您今个打了大少奶奶,大少爷知道了怕是……”
潘妈欲言又止。
老夫人叹了口气,“我这是为他们好。”
“轻轻这性子不好好调教调教,怕又是一个云初锦。”
“她出身实在太低,没有娘家的支持,只靠阿宴护着她能有什么用?”
“她如果只是阿宴一时兴起,走不长的女人也就罢了,我看阿宴这样子是真心实意喜欢她的,作为厉家的长孙媳,如果不磨磨性子,不懂得收敛以后会出大事的。”
老夫人有私心,也有自己的考量。
陆迟晚如今的身份除了厉宴行能护着,谁都护不住。
虽然家族里的人不敢在厉宴行面前嚼舌根,可没有一个人能看得起陆迟晚的出身的这是事实。
厉宴行的确不能一直陪在陆迟晚身边。
陆迟晚以后总要独当一面,参加各种宴会,以女主人的身份为厉家奔走。
厉老夫人就是想磨一磨陆迟晚的性子,让她学会察言观色,该弯腰的时候弯腰,学着去讨好长辈。
潘妈不再吭声。
她陪了老夫人几十年,也知道老夫人的性子。
老夫人出身于大家族,对规矩要求十分严格,轻易不会改变。
厉瑾轩出了南苑,温润的表情一下变得阴狠起来。
他转头看了一眼祠堂的方向,停留了约莫有三分钟才离开。
帝景。
厉宴行一直在开会。
林牧得到消息的时候,会议正进行到最重要的时候。
他便没吭声。
之后,他也忙了起来。
直到会议结束。
林牧低头看了眼消息脸色变了。
半小时前他得到的消息是陆迟晚和老夫人起了冲突,后面因为太忙便没看消息。
等他看到陆迟晚被打的消息时,事情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宴哥,嫂子出事了。”
林牧急匆匆走过去,低声说了句。
厉宴行停住脚步,皱眉看着他,“厉家有人欺负她了?”
厉芷宁不至于掀出太大的风浪。
姚美珠现在不会对陆迟晚动手。
他父亲也不在,所以只能是……
“嫂子顶撞老夫人被打了,现在在祠堂跪着呢。”
林牧这话说完,厉宴行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下来。
砰!
坏脾气的厉少一脚踹在了旁边的垃圾桶上。
林牧:“……”
得,公司又该换垃圾桶了。
厉宴行转身便向楼梯走去,脸色阴鸷的可怕。
却依旧有不怕死的人追上去,“厉总,还有个事……”
“滚!”
刚从会议室里出来的众人战战兢兢的看着这一幕。
尤其是那个上前问话的人,更是吓的腿一软直接瘫了。
直到厉宴行和林牧进了电梯,电梯下行后。
众人才低声议论,“厉总这是又犯病了?”
“好,好吓人。”
“感觉厉总能杀人了。”
厉宴行在公司里的名声也不怎么好。
尽管他能力很强,无论接手公司里那一块业务,都能做到极致。
不管他以前的经历如何,都不能否认他天生就是块经商的料。
厉瑾轩同样很厉害。
在厉宴行出现前,厉瑾轩一直都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经商天才。
可厉宴行出现后,厉瑾轩这个天才便瞬间陨落,归于平庸。
但他比厉宴行的名声人缘都要好许多。
人缘这个东西……
厉少大概是没什么人缘的。
林牧又一次将车恨不得开成火箭。
路上厉宴行的人发了南苑的监控视频过来。
视频里发生的一切清晰又刺眼的在厉宴行面前上演着。
厉宴行看到了整个过程,看到女孩温柔又勇敢的一幕。
听到她一字一句毫不退缩的嘲讽老夫人,“于公,您确实称得上一句了不起。”
“于私,您这样自私薄凉根本配不上阿宴的尊重。”
柔弱的女孩一步也不退的将厉老夫人那点不能说出来的私心,全都说了出来。
当她伸出手被打的浑身颤抖时,明明跟个小哭包似的疼的眼泪都忍不住了,却始终不肯说一句错了。
她不觉得有错,即便她当时没有任何反击的能力,却依然固执的守护着他。
厉宴行了解厉家每一个人,包括老夫人。
老夫人对他这个孙子的确有爱,也的确不够爱。
老夫人看中的更多的是家族的兴衰。
尤其是老爷子过世以后,厉世明行事越发荒唐,而老爷子其他几位兄弟一直都对继承人这个位子虎视眈眈。
他们看似表面和善,但其实一个个都在寻找机会想要将厉家长房从族谱上踢出去,把帝景占为己有。
老夫人只能以大局为重。
他倒也不在乎老夫人带有私心的对他。
在国外流浪的十年,除了母亲外,他对其他人的亲情早就淡忘不需要了。
老夫人想什么他看的很清楚,不戳破是他觉得没必要。
他回厉家不是老夫人派了人去接他,而是他有自己的目的。
他若不想回来,就算老夫人亲自去接都不会回来的。
这个世上厉宴行如今能相信的大概只有林牧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么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为了他拼命的辩解。
那么娇气的小丫头,平时碰一下都要哼哼几句。
为了他被打成了那个样子,哭着也不认错。
厉宴行垂下眼帘,看着视频中小姑娘肿起的双手,深邃无底的眸中透出森森冷意。
“开快点。”
他压低了声音,低沉阴冷的声线无一不昭示着他此刻的愤怒。
只是他将那份愤怒狠狠的压在了胸中,没有爆发出来。
林牧不敢怠慢,一脚将油门踩到底,也顾不得红灯不红灯了,只要车子能钻过去的空,一定保证超过去。
顿时引来路上无数司机的口吐芬芳,外加问候他十八代祖宗。
厉家庄园位置太偏。
再加上路上怎么超车还是有些堵。
厉宴行赶回老宅的时候,陆迟晚已经记不清自己跪了多久的祠堂,腿都快废了。
厉老夫人说是让陆迟晚去跪祠堂,可她整个人也不安的很,每隔十几分钟便问一次,“那丫头认错了吗?”
她要的不是陆迟晚跪祠堂,而是要陆迟晚承认她错了,要陆迟晚低头,把那不值钱的高傲给低下来。
然而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大少奶奶什么都没说。”
厉老夫人不知道的是陆迟晚也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千金出身,北城排名第一的陆家。
陆家经济上虽然与厉家可能差了些许。
可陆家家风极好,同样是大家族陆家只有爱,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
陆迟晚的骄傲是家里人给她的。
打小就生活在城堡里的公主,从未吃过任何苦,又怎么可能轻易低头?
“好了,让她……”
老夫人看了眼时间已经两个小时过去了,叹了口气正要开口。
砰砰的枪响声突然传来。
老夫人脸色一变,“怎么了?”
“老夫人老夫人不好了,大少爷把把把祠堂砸了。”
守祠堂的老佣人跌跌撞撞进来汇报。
厉老夫人一下瘫坐在沙发上,险些气晕过去,急道:“不许任何人去祠堂,给我死守祠堂,千万不能让这事传出去!”
厉宴行砸了祠堂这事传出去,就真的要被除去族谱,赶出厉家了。
哪个小辈敢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偏偏厉宴行就敢。
厉宴行回了厉家也没问老夫人要人,直奔祠堂。
当他看到被迫跪在那摇摇欲坠的小姑娘时,掏出怀里的枪就把祠堂里供奉的祖宗的牌位给打了个稀巴烂。
陆迟晚吓的捂住了耳朵。
守祠堂的佣人们:“……”
乖乖,大少爷是真敢啊。
为了大少奶奶连祖宗的牌位都给打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