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我在和老板说话呢,真没礼貌!王哥,别管他啊,我们聊我们的。”
郭增超眼见冮锦荣上前“捣乱”,自然不耐烦地让他滚蛋,这都聊上半天了,马上就讲到赊账的事情来了,冮锦荣横插一脚,岂不是搞乱了自己的节奏,甚至于搅黄了自己的好事。
冮锦荣自然不肯,这是涉及到他人格的事情,再说了,自己只是来讲自己的那份蛋炒饭,和你郭增超又没有关系,这次冮锦荣算是机灵了,可不会再给郭增超擦屁股。
“老板,我把我手机先押在你这里,明天我带钱来结账,绝对不会拖欠你一顿饭钱的,我啊,和那些流氓混混不一样!”
幸好冮锦荣有随身带手机的习惯,毕竟穿越前,智能手机的时候,人出门可以不带脑子,带不可以不带手机,没有手机,你在外面能干啥?啥也做不了,况且,这手机就像是人身上的第六肢,第五肢是啥就不展开讲,是男人懂得都懂,几乎每一个人都能患上这毛病,手机依存十分严重啊。
冮锦荣出来时就把手机挂在了脖子上,没想到原主还买了根那么粗的脖绳,结实得跟麻绳似的,冮锦荣乍一看还以为是上吊自尽用的,倒是挺夸张的。
你拿个红绳当护身符挂起来,冮锦荣还能理解,毕竟放裤兜里是容易丢,看来这个世界一只手机的价钱也不算低啊,瞧人金贵的,多像那么一回事。
冮锦荣从脖子上将手机取下来,拍在了老板桌上,这意思也很明显了,手机押这里,明天来取,绝对不能做吃霸王餐的事情来。
冮锦荣就一顿饭的功夫,总算是想明白了,和流氓握手言和,那太憋屈了,甚至于被流氓裹挟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来,那自己岂不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所以,这超哥,谁爱叫谁叫去!
“砰!”
“冮锦荣,你什么意思啊!”
“啊啊啊,不是的超哥,我的意思是,今天不是没带钱嘛,我怕老板不相信我们,所以想押手机在这,明天带了钱再把饭钱给结了,这样老板也不会把我们当成吃霸王餐的小混混,万一报警抓我们,我怕说不清楚嘛。”
郭增超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发出的声响把冮锦荣吓了个激灵,反观老板却泰然处之,镇定自若,仿佛这样的场面他见识的多了,没什么好怕的。
但是冮锦荣这个菜鸡怕啊!瞧那郭增超一身的腱子肉,沙包一样大的拳头,冮锦荣怎么可能不害怕呢?虽然心里还嘀咕着,要和郭增超划清界限,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大,自己可是正人君子,他郭增超就是个地痞流氓,色魔色胚,带自己来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男人的那点心思,自己又不是不懂,啊呸,我可是大学生,这是大学生该来的地方嘛。
嗯,冮锦荣这会倒变得正气凌然了,刚才还满心欢喜地跟在郭增超后面见见世面,这会倒彻底一刀两断,和人家划清界限了,口嫌体正直的家伙,读书人,书读的多了,这想说出一两句真心话来,都得用词语修饰一番,说出来总感觉变了个味。
而冮锦荣骨子里的软弱,使得他在郭增超稍微的“威吓”下,便立刻换了个说法,对郭增超又毕恭毕敬了起来。
“我和老板什么交情,还能怕我吃晚饭不付钱吗?你这不是打我脸吗?你说是吧,王哥。”
郭增超对冮锦荣这种背头捅刀子的行为,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自己难道长得像那种吃完饭不给钱的人吗?
这不事出有因,出来的急,没带钱嘛,人都有这样窘迫的时候,江湖人出来混,讲的就是义气,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今天你有为难之处,明天他有窘迫之时,都是出来打工的打工人,这点感同身受还是有的。
况且自己和王哥之间是什么交情,你冮锦荣又不晓得,怕怕的要死,以为没钱吃霸王餐,我郭增超难不成还不如路边的乞丐,这信用和形象这么差的吗?你冮锦荣又算得了老几,到我这来说三道四,在王哥面前让我难堪,还押手机在这,太瞧不起人了!
“小郭,我算是听明白了,今天钱没带够是吧?没事没事,下次一起给,多大点事嘛。”
老板对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大惊小怪,反而像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看来在鱼龙混杂的阴暗之地,老板显然也见多了这类事情,总不能是因为老板太过单纯天真,简单说来就是傻,傻到任人欺负,那他出来摆摊岂不是做一笔买卖亏一笔吗?
“王哥,真是不好意思,不过你放心,下次我一定来补上,我啊,就爱吃你家这味道,别的摊我正眼都不瞧上一眼。”
郭增超顺着老板给的台阶便下了,在郭增超的预想中,他觉得他和老板之间的关系本来就是这么铁的,又不是不付钱,今天没带上,下次再补,这就是一件十分简单且常见的事情,底层人民本来就是拆东墙补西墙的过活,哪像那些上层人,甚至于温饱的居民,天天吃喝不愁,当然无法理解人在窘迫的时候,互相帮助拉一把的事情。
就像冮锦荣非要把自己的信誉败光,在老板面前直接让自己下不来台。什么叫把手机押在这里,明天拿钱来赎,他把我郭增超当成什么人了,还得用手机担保?
明明是自己带他找过来的,理应由自己来尽这个地主之谊,可他倒好,把自己卖的一干二净,郭增超还没提到钱的事,他倒是大摇大摆横插一脚,把这件事摘了出来,着实让郭增超脸上无光,本来可以靠交情说过去的事情,被冮锦荣扒光了,赤裸裸地上了台面。
王哥怎么看自己?连自己带过来的人,都不信任自己,还说出押物件这样的事情来,岂不是在说自己根本就不靠谱,呵呵,自己带过来的小弟,竟然不信任自己,冮锦荣,你果然还是以前那个冮锦荣,真是让人讨厌!
“小郭,没事,我做的又不是什么大买卖,一份炒饭也不值几个钱,再说了,我知道你的为人,我知道,今天你们出来得急,都是小事,小事。”
“王哥,还是你懂我!”
郭增超把冮锦荣撂在了一边,不停地和老板聊着,郭增超是想尽他的全力,把冮锦荣刚才放的屁全部扬的一干二净,减少这个屁对自己声誉的影响。
冮锦荣这人,嘴上“超哥”叫的好听,但骨子里还是对自己充满了恶意,这次背后捅刀子,要么是他胆小如鼠,遇到个突发情况就乱了分寸,要么是他蓄谋已久,故意示弱给自己,潜伏在自己身边,就是为了抓到自己的把柄,再到关键时刻落井下石,从道德的制高点谴责自己,让自己永无翻身之日。
郭增超更愿意相信冮锦荣是个胆小鬼加弱鸡,放假以来几日的表现,甚至于刚才自己敲桌子后,冮锦荣怂包的表现,在郭增超眼里,他都是一个懦夫。
但是这小怂包,偏偏就背刺了自己,让自己在老板面前丢了面子,郭增超又发觉这冮锦荣是个当小人的料,表面一套,内里一套,拿着读书人当幌子,骨子里哪有什么兄弟情义,不讲江湖道义,一骨子的吝啬小气,遇到事情,总要把自己先摘出来,平日里共进退的口号喊得响亮,真遇上事,第一个当缩头乌龟,举手投降,甚至反过来,把枪口对着自己,真是无情无义的卑鄙小人!
郭增超这正在气头上,心里想骂冮锦荣的话,都快编成一本书了,不过在老板面前,还是保持了几分克制,毕竟出来混还是要脸的,在这里对自己带出来的小弟大打出手,那以后落着一个无能大哥的名声,那也怪不好听的,以后谁还敢来投自己?
“老板,老板,你相信我,我可以把手机先押在你这里.........”
“小伙子,不用了,你和小郭一起来的,我相信小郭,自然也相信你,下次再给就行了,不用那么麻烦,再说了,万一你手机放在我这里,被我弄丢了,我可赔不起,哈哈!”
老板见冮锦荣也是个愣头青,难道就没看见郭增超铁青的脸色,和要吃人的眼神吗?
你两坐一张桌子,甚至于郭增超还把你的那份蛋炒饭干的七七八八,冮锦荣难道就不用自己的小脑子想一想,要是自己收了他的手机,对郭增超来说,他是照着做呢?还是照着做呢。
就差直接一个耳光扇在郭增超的脸上了,这小子看上去白白净净的,怎么脑袋就一根筋呢?这样的傻子是怎么和郭增超混在一起的?
冮锦荣现在只想和吃霸王餐的行为,划清界限,为了保持他自己道德上的干净,其他的事情他都能抛之脑后,甚至于能一边做出叫“超哥”,还一边打他脸的事情来。
冮锦荣这个人啊,百无一用是书生,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与外面的世界少了联系,他看事物更多用的是他那两个眼珠子,他没去过,没听过,没看过,没走过,那些普通的不能在普通,连学都没有上完的底层劳动人民们。
他不知道,人除了读大学外,还有其他的活法,或者是他本来就看不见,心安理得享受着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优越感,虽然没有何不食肉糜这样的金句,但是究其思想,谁又能说他潜意识里不是这么想的吗?
他脑袋里,挣钱过日子,还不是有手就行。
那些穷得要饭的,交不起房租,吃不起饭还要逃单的人,肯定就是好吃懒做,一定是他本人的错,那和其他人有什么关系?没有!一点都没有!
冮锦荣他不知道,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人的基因各有各的不同,一切在它成为一颗受精卵的时候,就已经给你画好了起跑线,这是多少人还在粉饰的现实。
基因决定了你以后能有多高的个子,决定了你的肌肉强度,决定了你的视力,决定了你的听觉,决定了你的反应,甚至决定了你的血压,你的肾功能,决定了更多千奇百怪却又决定性的东西。
这本来就是不公平的,再加上身外之物,那些影响一个人成长的种种因素,资源、权利、阶级,哪一项不是能将泥人塑成的刻刀,这些比基因更残忍,基因是你生下来就带走的玩意儿,而那些,则是摆在你面前,让你垂涎三尺,却终不得的诱饵,让你傻傻地为之痴迷,为之奋斗,为之犯错,为之毁灭的诱惑。
就像郭增超,他为什么只能做劳务分包的施工员,为什么他不能做总包的一名员工,和史新琴那样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聊着天,却只能成为劳务分包的一名小职员,天天要被老板赶到现场监督干活。
蛋炒饭的老板,他为什么只能在这里卖蛋炒饭,一天要在锅灶前颠勺上百次几千次,却连一把椅子都没给自己准备,一直摆摊到凌晨四点,也不收摊,就为了挣着一笔辛苦钱,还被人排挤到这么偏僻的巷弄里,有时候要是运气不好,遇上喝醉了酒的食客,因为和邻桌的客人有了嘴角,就大打出手,把这一个小摊弄得鸡飞狗跳,遍地残渣。甚至于遇上吃霸王餐的,逃单的,吃完不给钱,还嘲笑老板是个傻逼,老板是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一份蛋炒饭啊,能值几个钱。他又得卖出多少份,才能把一天的成本收回来。
冮锦荣他不懂小老百姓的生存逻辑,可冮锦荣明明也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啊,他家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吗?他是锦衣玉食,吃饱穿暖长大的吗?父母对他的爱,伟大无需多言,给了自己能给的一切,可是冮锦荣读完了大学之后,却背叛了他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