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二年，无声无息的来了，无论国际上怎样风云变幻，华夏老百姓依旧平淡的终结了一九九一年，迎来下一年度的第一天。
刘凤芝开着车，带两个儿子回了尧县的娘家。弟弟和弟媳对生活有了新想法，想听听她这个大姐的建议。
李焱没有随行，因为政府里有会。维联解体后，华夏各级政府内对此事展开了多层次的讨论，有人提出来维联之所以解体，是因为其内部的一系列改革政策影响了政体的稳定，破坏了社会主义制度，颠覆了社会主义政权，从而被资本主义“腐蚀”。
同时也开始质疑华夏改开政策的正确性。
李焱负责的“招商办”，被推到了风口。大方向的正确性都受到质疑，“招商办”这个负责具体操作和实施的机构，自然是饱受争议。再加上前段时间在项目分配上，李焱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他现在的处境很尴尬，即使有市长李新宇撑腰也免不了麻烦。
元旦前一天晚上，李焱和李恺这父子俩又探讨了一晚上。
李焱倒不担心什么，他做官，本身就有被赶鸭子上架的原因，再加上自小受到五叔李前进的教导和熏陶，想为老百姓，为安城做些贡献，做一名合格的华夏人，报答自己的祖国和人民。
所以，逼迫急了，大不了就拍屁股走人，他没有为了信念奋斗终身，甚至撇家舍业抛妻弃子的执着。
力所能及的帮衬一把，当仁不让，如果有王八蛋占了便宜还不领情，吃饱了骂厨子，那也好，便宜你也别沾了，老子不和你玩了。
安城已经合作或者引进的项目被搁置？随便吧；富阳山项目被叫停，“乐家家”超市集团被别有用心的人找麻烦？他们开心就好，老子找一天敞开大门全面开放，“乐家家”的东西和设备让老百姓随便拿，谁能拿到手就算谁的，老子不要了。反正“脏水”扣不到自己头上，大不了离开华夏。苏博林前段时间还来电话说，他在枫叶国买了座庄园，面积有两个富阳山地区那么大，登记在了李恺的名下。
大不了就去沾儿子的光。
不过李恺听了父亲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却很不以为然。
依照李恺前世的记忆，就在十几天后，就是针对当前国内关于改开的诸多争论和质疑。
独有的睿智和眼光，在发表了许多振聋发聩的讲话，勇敢地为改开大业护航。
一夜的探讨，李焱也勉强认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杞人忧天，而且不说从政以来，就从自己参加工作以来，自己没有占过公家一丝一毫的便宜，对得起良心，不怕对方的阴谋诡计。所以，既然那些“杂碎”们要“战”，就尽管放马过来，李家人做官儿，不玩那种躲躲藏藏的，你敢撩我鼻子眼儿，我就直接捅你肺管儿。
……
“李主任，您的烟。”孙文龙将两条“中华”烟放在李焱办公桌上。李焱的“拉达尼瓦”后备箱里，常年备着烟酒，烟是“中华”和“石林”，酒是“五粮液”和“老白汾”，都是为了闲暇之余呼朋引伴，或者招待客人时使用。这些东西全部由李焱自费准备，没占公家一分钱便宜。不止这些，就连这辆车，虽然办着公家的事儿，但产生的所有费用，也没让公家掏过一分。
“咱家不差钱，犯不上在这种事情上，让那些别有用心的龌龊小人跟狗一样的盯着。每天开开心心的工作，哪天做的不开心了就干干净净的离开。”
这是李焱在招商办上任当天，对家人们说的话。
任何不该沾的钱，他都不会去摸，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李家现如今已非昔日可比，是真真正正的不差钱，仅“乐家家”近百家分店每月就能纯进几百万收入。
九二年，一斤猪肉还只要四块来钱，房子也不按平米卖，一套八九十平米的两居室，不过几千块，这里面还包含那些血不要脸的“公摊面积”。这时候的几百万，是一笔多么巨大的财富，每月如此，何必再动脏手，摸脏钱，摆明的得不偿失。
而且随着“乐家家”在冀省的遍地开花，“励肃运输”和“励肃仓储”也在逐步扩张，规模已经扩大了好几倍，尤其是“励肃运输”，已经一分为二。其中“励肃快运”除了“乐家家”的业务，不再承接其他的运输业务，其他的运输业务由另一半的“励肃货运”承揽。
“励肃货运”依旧是李家的生意，总经理是乔祥栋。
“励肃快运”的总经理则是潘得福。
两人各管一摊，各自拥有所负责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
而李家和苏博林占的是其余的大头儿。
仅仅这些还不包括“盛华”那边的进项，李家就可以说是月进千万。这个数字如果换算到三十年后，那就是月入过亿。
如果这样还要去贪污、去受贿，那只能解释为“脑子瓦特了”。
李焱接过烟，一条放进在抽屉里，一条抛回给孙文龙。
“谢谢领导。”孙文龙探手接住。
作为领导的专车司机，孙文龙应该不缺烟抽，尤其是前段时间招商办炙手可热，跟着李焱到国企中考察时，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他沾光也收到过那些企业的“纪念品”，都是整条的“中华”送。
可李焱到下面工作，无论贵重与否，从不收礼，甚至连对方的招待餐都很少去吃，如果恰好赶到饭点儿，实在没忙完，就在对方的职工食堂里简单打发一顿。
但李焱私下里却不将就，也从不掩饰自己的身家财力，吃的喝的都是最好的，只是不沾国家的、集体的、他人的便宜。
曾经有人“善意的”提醒李焱，在体制里，这样做是不合群的，路会越走越窄。
但他依旧我行我素，似乎对做不做官，能不能升大官完全不在乎。
所以孙文龙也没有收过下面送的东西。
“文龙，你和财政局那边联系一下，问问招商办十二月份的奖金整理出来了没有？如果出来了，你一会儿去领过来，按这张纸上的方案给大家分配好，嗯……直接发下去吧。”李焱抬手交给孙文龙一张表格。
“……好的。”
安城招商工作有奖励政策，招商办是直接责任部门，按照奖励政策，整个儿招商办会有投资额千分之三的奖金，今天是一月三日，因为市长有过批示，招商奖励要在每月初就统计出来，发放下去，所以现在应该出来了。
十二月份有招商会，共引进外资两千六百万，如果全部到账的话，招商办应该得到七万八千元的奖金。
招商办职员少，一个主任，三个科长，再加上办事员、司机，总共才十几个人，平均每人能得到四五千块钱的奖金，这是十个多月的基本工资。
李焱说完就去市政会议室开会了。
连着开了三天会，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也无可奈何。华夏的政治，有务实的，也有务虚的，都很有必要。
奖金果然下来了，七万八千元。
“李主任这里，不好吧？”办公室主任张蓉指着表格征询大家的意见。
“我觉得也是，招商工作主要是李主任做的，能取得如此重大的成果，李主任居功至伟，这个奖励分配方案我觉得不妥。”经协招商科科长曲渊说道。
“我也这样认为，无论是按资排队，还是多劳多得，都不应该这样分发。”项目规划科科长潘洋也说到。
“可这是李主任定下的方案，他亲手交给我的。”
孙文龙指了指表格上李焱的签字。
表格上清楚的写着：张蓉、曲渊、潘洋三位科级干部，每人奖金一万元；其余工作人员每人四千元；李焱不参与奖金分配。整个儿招商办十五名工作人员，正好将七万八千元分完。
招商办不留“小金库”，这是李焱定的规矩。
“这……这”四人无奈的看着彼此。
“铃……”屋里的电话响起。
“喂，您好。”张蓉接起电话。
“我是李焱。”
“李主任，请您指示。”
“指示个屁，你们四个人正在纠结呢吧？就按我给你们的表格发放，别想那些有的没的。”然后李焱又压低声音，“还有，下午下班之前，所有人的奖金要全部到位，今天晚上我在‘江南春’为大家庆功，一个人也不能少。不说了，还在开会，我偷跑出来的，就知道你们办事儿不利索，嘟……”
沉静了一会儿，张蓉问大家，“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听领导的呗。”孙文龙最先响应。
曲渊和潘洋也跟着点了点头。
“那行，曲科长、潘科长，你们去通知大家，来这里领奖金。小孙帮我打个下手。”
“行。”三人答应道，脸上都显露着笑容。
安城市体制里的科级干部，每月工资不过四百出头，一万块的奖金，比得上二十多个月的工资了。
两人出去后不久，整个招商办里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