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押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蒲城县令孙志。
这可太让程处默好奇了,孙县令犯了什么错,怎么跟自己前后脚进来了?
孙志本还有些垂头丧气,看清院中情况同样愣住。
气氛不对啊,这是刑部天牢吗?
在他的理解中,天牢跟县里的牢房差不多,环境脏乱差,味道臭翻天,犯人生无可恋。
可现在呢,院子被清扫的干干净净,犯人身上衣服虽然破旧却洗的很干净,而是脸上洋溢着笑容,完全不像其他犯人那样冷漠麻木或者浑身暴戾。
自己这是来了个什么地方,这确定是刑部天牢?
震惊只持续了一刹那,听到程处默的询问便反应过来,苦笑道:“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呢,有喝的吗?”
他是被押着从蒲城县走过来的,天干物燥烈日当头,已经快晒脱水了。
“好好,跟我来,冯宇看着他们。”程处默带着孙志返回牢房,牢头冯宇则走到两名押送的差役面前,不着痕迹的递给对方一串铜钱,随后便开始嘀咕。
走进牢房孙志再次愣住,看着两边房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房间摆的全是高低床,地面洒了水不见丝毫灰尘,恭桶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还是天牢吗?
牢房若是这种环境,坐牢也不是不能接受。
走到尽头才发现自己见识浅了,尽头的牢房才是真正的奢华,堪比王府主卧啊,再配个美女……
程处默将孙志请进房间坐下,奉上茶水笑道:“请。”
都是熟人孙志也不客气,放弃水杯捧起水壶一阵狂饮,喝完才感叹道:“程公子,你简直太懂生活了。”
坐牢都能坐出享受,不佩服不行。
程处默笑道:“小事,对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孙志放下水壶叹息道:“命苦呗,前几天魏中丞奉命调查矿难经过,事后决定慰问受害者家属,结果……”
听完孙志的介绍,程处默脸色瞬间变的阴沉无比,攥紧拳头语气森冷的说道:“混蛋,罗家上下怎么处理的,还有那个搞事的抓到没?”
孙志摇头道:“不知道,处理罗家是新县令的事,跟我没关系了,调查得知报信的那位是窦家公子窦逵,魏中丞已经派人去抓了。”
“那就好……”程处默疑惑道:“但罗家的事是人为的,也算事出有因,跟你没多大关系吧,怎么你进来了?”
孙志苦笑道:“因为发生这种事的不止罗家一家,其他遇难者家属同样家破人亡,按你的话说算是团灭了。”
“不过其他家的祸事不是窦逵干的而是他们自己作的,穷人一夜乍富总会做出些惊人之举,有死者头七没过家人就买房置地的,有拿着钱豪赌的,有迫不及待休妻另娶的,财一露白盯上的人就多了。”
“遇难者中有位姓孙的,他儿子是个赌鬼,欠了不少钱,拿到抚恤第一时间还债,然后接着赌,赌坊老板察觉到他的财富直接绑架逼供,随后冲入家中祸害其妻女,最后杀人灭口。”
“出了这么多人命案总得有人背锅吧,不是我背就是你背,你说魏中丞会让谁背?”
程处默:“……”
合着您是受我牵连啊,这多不好意思。
孙志叹息道:“自从你那炼钢厂建起来我就没摊上过一件好事,公子你心地善良,给死者发高额抚恤没错,但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人不配财必有所失,一个人突然得到超出他掌控的财富不是好事,而是祸端啊。”
程处默靠着椅背先去沉思。
看来这次真是他做错了,他应该考虑的再周到一些。
思索完毕程处默叹道:“孙县令,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孙志苦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重新启用估计是不可能了,老老实实回乡种地,教育儿子呗。”
他是寒门不是庶民,老家还有近千亩良田呢,不做官也能活的很滋润。
只是十年寒窗苦读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终归有些唏嘘。
程处默的良心难得的痛了一下,叹息道:“孙县令你放心,你是被我牵连才落到这个地步的,你的事我一定管,咱这样行不行,你先去我的私立小学当几天校长,等风头过去我再想办法调你去别的地方任职,如何?”
他虽只是个位卑职低的千牛卫,但架不住背景深啊,将孙志留在京城不容易,送去外地还是可以的。
孙志抓住程处默的手兴奋的说道:“我就知道没看错人,程公子你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寒暄片刻,孙志看着桌上的笔墨以及竹简上的拼音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文字,怎么此前从未见过,还有你们在干嘛?”
程处默好为人师的毛病再次泛滥,笑着解释道:“这是我琢磨的识字拼音,我讲给你听……”
有基础的人学任何东西都很快,孙志仅听了两遍便搞清楚了声母韵母,前鼻音后鼻音的区别,兴奋道:“神器啊,用这东西教孩童识字绝对一日千里。”
看到这些孙志不由的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小时候认字那个费劲吆,学的好还罢了,学不好老师的戒尺立马就来了。
当时若有这玩意,自己何至于挨那么多毒打?
见他学的如此之快,程处默不吝赞美之词的夸奖道:“孙县令真是天才,为庆祝咱们天字牢又多一位好老师,今晚加菜庆祝一下。”
孙志:“……”
我还啥都没干呢,咋就成老师了?
又让孙志熟悉了几遍拼音,程处默拉着孙志赶往院子看犯人学习。
比起几位天才,犯人的学习能力就拉胯的许多,有结巴的,还有读拼音时咬到舌头的,场面相当混乱,气的陈旭和甘廷弼头冒白烟。
见两人出来,甘廷弼立马扔掉戒尺上前,兴奋笑道:“老孙你也来了?”
他俩是同年进士,算是同窗。
孙志叹道:“在天牢都能遇见熟人,真神奇。”
更神奇的在后面,话音刚落天牢大门再次打开,一名年轻人被押了进来。
看清那人程处默顿时来了精神,捏着响指冷笑道:“窦逵,咱哥俩可真有缘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窦逵,这没什么好说的,必须好好招呼,让他知道什么叫狱霸的威严。
窦逵也不傻,见程处默身边簇拥着很多犯人吓的转身就走,同时嚷嚷道:“我要求换牢房,我不住这。”
这里可是刑部天牢,岂能容他耀武扬威,牢头冯宇抓住衣领直接给甩了进来,同时请押送衙役走人。
程处默则带着犯人缓慢向窦逵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