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此前叫大兴城,是隋文帝下令修建的,正南正北四方四正,一条朱雀大街将长安城一分为二,东边属万年县,西边属长安县。
两人来到万年县衙,程处默主动上去敲鼓,鼓声传遍四周,县衙衙役快速行动起来。
没多久一切准备妥当,两人被带进大堂站定,程处默率先行礼道:“草民程处默见过辛县令。”
万年县令名叫辛处俭,看容貌快五十了,实际上四十不到。
这也是位悲催人物,原本是太子舍人,李建成的手下,奈何媳妇长的太漂亮被刚攻下长安的李渊看上了。
李渊那个老色痞不但夺人妻子还处处打击报复,不断给辛处俭穿小鞋,最后更是将辛处俭贬到万年县担任县令,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怜的辛县令,这些年成日提心吊胆,生怕突然之间脑袋搬家,直到李二上位后才稍微放下心来,最近正托关系
调走呢。
辛县令的要求不高,只要不在长安城面对李家父子,去哪都行。
即将调走,目前一心求稳的辛县令看着程处默和王天明,脸上写满了不待见。
程王二人一个是国公世子,一个是门阀少主,任何一个都不是辛处俭能得罪的起的,现在这俩货联袂而来,明显就是找茬的,辛县令能有好脸色才怪。
脸色再不好事情也得办,辛处俭抬起惊堂木,想了想又轻轻放下,和颜悦色的问道:“两位公子有何冤情?”
程处默指着王天明说道:“他欠我钱不还,欠条都在手里,白纸黑字写着,可这小子就是不认账,县令大人,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王天明立刻反驳道:“县令明鉴,是他欠我钱,当日运钱马车驶入宿国公府,沿途的百姓可都看见了,我有证人的。”
程处默说道:“你驶入我们家的是空车,第二天我送去你们家的才是装钱的车,我家没那么多马车,那些马车都是我从你家借来装钱的,第二天与钱一并还了回去,沿途百姓都看见了,我也有证人。”
“你……你……”王天明指着程处默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怎么也没想到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将颠倒黑白说的理直气壮。
坐在堂上的辛处俭听的越来越迷糊了,试探着问道:“谁能告诉我具体怎么回事?”
程处默抢过王天明手里的竹简走到桌前,将竹简递给辛处俭,同时俯下身子逐字为辛处俭解释。
王天明不服,同样上前解释。
借条上同样的句子,却被两人解读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意思,而且都找不出毛病。
辛处俭傻眼了,这怎么判?
不管判哪家胜都会得罪另一家,问题是他谁也得罪不起啊。
程处默被骗去赌场,一晚输了三十万的事辛处俭也听说过一些,今天这事明显是程处默得了高人指点,借此摆了王家一道。
问题是王天明没证据啊,欠条上白纸黑字写着,就算告到御前程处默也是有话说的。
辛处俭发现这事自己处理不了,果断推卸道:“此事本官也是第一次见,实在没有先例和经验,要不咱们去大理寺问问。”
必须将这案子移交上去,绝不能砸自己手里。
程处默摊手笑道:“我没意见,有理走遍天下,我问心无愧什么也不怕。”
“那就走吧。”辛处俭生怕两人反悔,连官服都不换便带着这两位祖宗赶去大理寺。
大理寺卿告病在家,目前主持工作的是大理寺少卿戴胄。
辛处俭带着程王二人走进戴胄公房,行礼拜道:“下官万年县令辛处俭见过戴少卿,有个官司下官实在难以决断,特来请教戴少卿。”
戴胄看着程王二人眼中满是鄙视,语气不善的说道:“可是你俩告状?”
戴胄不待见他俩是有原因的,先说程处默,赌博输掉三十万,又拼着高息借了五十万,这事早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了。
在戴胄看来,程处默这属于妥妥的败家子行为,摊上这么个逆子,多少家业都是不够败的。
可怜宿国公一世英名,临了临了晚节不保。
看着程处默,戴胄心里对程咬金充满了同情。
王天明在戴胄眼里也不是好鸟,故意挖坑骗人家钱,还有脸跑来大理寺告状?
一向以道德模范自居的戴少卿自然不会对程王这样的人有好脸色,捋着胡须居高临下的问道:“你俩谁告状,因何告状?”
程处默抢先说道:“戴少卿明鉴,王天明欠我一百多万不还不说,还倒打一耙,戴少卿可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啊。”
戴胄捋须的手一顿,用力过猛揪下几根胡子,疼的眼冒金星倒吸凉气。
不是程处默欠王家钱吗,怎么反过来了?
王天明反驳道:“大人明鉴,是他欠我钱。”
程处默不甘示弱的说道:“白纸黑字写着,名字签着掌印也盖着,你怎么能颠倒黑白呢,戴少卿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戴胄跟先前的辛处俭一样迷糊了。
到底啥情况?
辛处俭急忙凑近诉说详情,又展开借条解释一番。
戴胄这才明白,看向程处默的眼神充满了惊讶,疑惑,好奇,思索等各种表情,无数表情汇聚变幻,将他的脸色渲染的格外精彩。
戴胄做梦也没想到,一向傻不拉叽,好像脑子缺根弦的程处默竟会摆王家这么大一道,这官司要是打赢了,太原王氏的损失可就大了。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程处默打赢官司的希望很大啊。
不过这事自己最好别沾,不管偏向哪家都会得罪另一家,关键是这两家谁也得罪不起啊。
还是和稀泥吧。
想通其中厉害,戴胄极为勉强的露出个和颜悦色的笑容说道:“史书中好像没出过此类案例,本官实在不知该如何宣判,要不两位去刑部问问,或者进宫告御状去,听听陛下的意见。”
官员断案有个不成文的潜规则,就是有律按律,无律按例。
遇上那种没有律法为依据,也没有先例为参考的案子主审官就抓瞎了,要是普通百姓还好,可以依靠官威强行宣判,但眼前这两位是他戴胄的官威能压得住的吗?
还是往上推吧。
这两位祖宗都是有资格直达天听的存在,送进宫让李二陛下头疼去,自己不惹这骚。
对于戴胄的提议,程处默表示没意见,王天明却不干,义正言辞的说道:“陛下日理万机,岂能为这点小事伤神,程处默,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欠我家的钱一个铜板也别想少。”
说完甩袖就走,毫不停留。
王天明不傻,这事本就是王家弄出来坑军功集团的,军功集团的老大是谁,正是皇宫之中高坐龙椅的李二陛下。
至于以七宗五姓为首的士族门阀,以前是支持建成太子的,跟李二向来不对付,将案子上报到李二陛下面前,李二会偏向谁还用说吗?
王天明甩袖离去,程处默继续待在这里也没啥意义,抱拳一拜快速追去,同时大声喊道:“王兄,王公子,咱们一起啊,正好去跟你家长辈商量下还钱的事。”
看着两位当事人离去,戴胄与辛处俭对视一眼,捋须笑道:“这下热闹了,昨天前线传回消息,说宿国公已经平定獠人叛乱正在赶回长安,你猜程咬金那疯子回来,会不会提着他的丈八长槊去王府讨债?”
辛处俭连忙行礼拜道:“戴少卿,下官县衙还有政务处理,就不打扰了,告辞。”
这话戴胄敢说他不敢听啊,还是躲远点吧,免的城门失火,殃及他这池鱼。
戴胄没有挽留,而是挤着眉头陷入沉思。
他现在无比期待后续的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