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弟也正在猜测胜利这群人的来历。
他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刚刚跟老豆从大陆偷渡过来的靓仔。在九龙城寨摸爬滚打这些年,华弟可比普通的江湖红棍更要谨慎得多。
大傻话这两台车是胜利带人搞掂的,那即是说胜利是偷车的。可是后者带的那几人,怎么都不像是普通烂仔,站在那里神情冷漠,倒有些像甘地哥带着的那几个越南人。
听到飞机的话,华弟说道:“我冇所谓,你先选。”
飞机拍了拍深红色的GTR,有些兴奋地说道:“那我就拣红色这台。”
“OK。”华弟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
飞机走过去拉开车门动汽车,可是胜利的几名兄弟刚好挡在车位的出口处,飞机连招呼都未打,直接按了几次喇叭。看到胜利后面的人没反应,脸色凶狠的下车叫道:“你们是不是聋的,后退一点啊,我要试车!”
胜利懂得粤语,其他几人之中只有一个叫做伍卫国的懂得。
听到飞机说的嚣张,伍卫国对其他几名同伴说了飞机的意思。这些人是典型的大圈仔,并不是之前常做走私,在家乡时就是刺头,听到对方嚣张,早就把甘地当成肥羊的他们其中一人朝着地上响亮的吐了一口浓痰,对飞机表示不屑。
甘地眉头一皱,飞机瞬间把握住了霍东峻的态度,当即飙朝胜利身后的几人骂道::“我叼你老母的臭西?是不是等我收你西皮?”
不等他说完,伍卫国的手腕一翻,一柄手枪已经指向了飞机。
而仅仅不足两秒,商务车前带头的那个越南人,手里同样举起一柄手枪,瞄向难的伍卫国,用生硬的白话说道:“动一下,你就死。”
甘地后来才知道,这三个越南人,居然是亲兄妹。带头的是大哥,叫做文龙。之前挟持住肥康妹妹的,叫做文凤,拿着菠萝威胁人的是小弟,文豹。
飞机是什么人?在鲤鱼门捞粉出身的烂仔。相比起其他只会打架的古惑仔,在他这边,打这个字甚至可以换成杀这个字。
他是真的不怕死,不是其他地方的烂仔嘴里叫嚷的凶,真正事到临头却软手软脚。跟了甘地这段时间,他每一单嘢都是拿命搏的,敢在差佬的保护下去医院杀掉汤米,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家伙的胆色。
而现在,被一个不知从乜鬼地方跳出来的货色用枪指着自己,自己拜门的大佬站在旁边,这让飞机完全不能忍,所以飞机用手指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等下就朝这里打,你有短狗,我有额头”
最主要的是,他说话的同时朝着举枪指向他的伍卫国走去,手还从腰间抽出了刺刀,一副你若不开枪我就走过去捅死你的冷漠表情。
“妈的!”伍卫国也是刚刚从大陆过来的。本来就对英国殖民统治下的香港人冇咩好感。
来香港这段时间,这里的人当他们白痴一样,表哥,游水佬等等一系列带有明显歧视的称呼让他们早就对香港人不满,而且香港人在他们眼里,只是英国佬统治下的二等公民,汉奸。
所以看到对面这个人要嚣张,伍卫国根本不去看远处的越南人,手指搭在扳机上就准备扣火,大不了杀人之后带着钱回老家,这几日已经赚了二十万,回去盖房娶老婆还足够花一辈子。
其他几个也都从腰间抽出火器,而商务车上剩下的两个越南兄妹也都动作敏捷的下车,手里的枪指向对面。
两班人动作都很快,甘地和大傻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时,这些人就已经各自动手,局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大傻脸色难看的望向胜利:“兄弟,我真的不知你送货上岸之后,来我的地盘还带短狗,你真是犀利”
大傻语气里的愤怒不加掩饰,他虽然对胜利很欣赏。
但是做这一行,走私是走私,一旦货物上岸,海上用来防身的火器最好就不要带在身上。
走私的黑吃黑很少会生在岸上,而是在海上,所以走私的人,都会在海上带火器。可是现在这个海生带着他几个手下来送货,居然带了短狗?
自己现在被条子盯的够紧,如果此时外面有差佬进来,现有火器,无论是不是大傻的人,警方都会很愿意把这个帽子扣在他的头上,送他进苦窑,他现在有东南亚护照,搞不好甚至被香港警方趁机送去鲨鱼点心坊也有可能。
所谓鲨鱼点心坊,其实八十年代已经很少见,五六十年代香港警方有递解人犯工作组,把抓到的涉黑份子递解出境。
可是当时无论是澳门,湾湾,甚至乎是大陆,对这种在香港涉黑的人都是拒不接纳。
递解出境积压的人数越来越多,而且递解地又拒不接纳,逼迫递解人犯工作组自己想办法,那就是租用渔民,将这班不属于香港公民的涉黑华人送去佛门堂海域附近的荒岛。
港英政府连本该放给被递解人犯的递解费都扣住不,当成支付给递解人犯的渔民渔船费用,因为港英政府都清楚,这班人去的荒岛什么都有,运气好那些字头可能会善心去救自己字头的兄弟。
如果遇上海上风浪或者有事延误几天,荒岛上的人除了饿死都没第二条路可走。
渔民是不会真正把这些涉黑的江湖人送到岛上,这样在太过于浪费时间甚至机油。
所有他们都会在距离岛上有十丈八丈就抛锚停船,不论对方懂不懂游水,一律踢下海,所以当时在香港的马交仔一班人最先称呼被递解出境为去鲨鱼点心坊,意指下海喂鲨鱼。
虽然现在八十年代,可是警方对自己恨之入骨,如果真的把自己送去鲨鱼点心坊,大傻也觉得不是不可能,他倒是不担心喂鲨鱼,也不担心无人救,而是如果被差佬抓住这一次,自己的生意就算彻底结束,再也不能开餐厅,在香港露面,只能偷偷摸摸的活着。
所以看到胜利带来的人掏枪出来,大傻语气镇怒。
相反,甘地带几支短狗他倒能理解,仁义社这件事这么大镬,没人护着甘地,真要是有人出来搞事,他就是再能打也防不住。
“这两辆车,看来大傻哥的这几名兄弟不中意卖给我兄弟,那就不用谈喽?”甘地扔掉手里的香烟,转身拉开积架的副驾驶对旁边阿聪说道:“开车,我要去食宵夜。”
话虽然说的很客气,但是透出的冷意让在场的人都知道,甘地准备离场,做掉胜利这班人。
“甘地哥,消消火气。我来处理。”大傻扭头瞪了一眼胜利。甘地现在江湖正红,是当红炸子鸡。以后肯定是自己的大主顾,胜利带来的几个蠢货得罪自己客户,就算甘地不动手,大傻都想动手。
断人米路,犹如杀人父母!
胜利被大傻瞪来的眼神吓到,别看他跟自己的妹妹住在海边的棚户区。这也只是为了方便做生意。
其实他现在有了香港户口,是彻头彻尾的香港人。
虽然偶尔也介绍一些大陆人过来做些无本生意,但是他却从来不准备自己学这班人一样奔波两地,走私和抽水已经让他赚翻。他已经不需要靠打杀来愠钱。
大傻那个眼神很明显,如果得罪了这个开积架的大佬,自己这班兄弟以后走私的生意冇的捞不说,在海上,大傻能轻松解决他们。
再能打的人,到海上,也不会是大傻手下那帮老海狼的对手。
“收起来!”胜利转过头劈头朝着伍卫国的脸上扇去:“做了一点小事就以为能嚣张?狗改不了吃屎!”
这几个只是胜利临时找回来的帮手,并不是建军那一帮老兄弟,所以他并不需要压着火气。
伍卫国被胜利的一记耳光打的有些懵,不懂平日对自己几兄弟关照有加的胜利哥这次点解会大发雷霆,不过是几个香港社团的烂仔而已。
“收起来!是不是连我的话都不听?”
胜利对新找来的这几个人人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建国几人是他的战友,但是这些人不是。
虽然也有战场经历,但是却不是同他胜利一起并肩过,胜利对伍卫国他们的态度就是找来接生意。现在,这些人居然擅自掏枪出来。这让野心很大的胜利很不满。
他的野心就是将来能像现在的大傻一样,或者是青帮遗少,绰号包打听的李鸿一样,成为全港知名的中介人。
就像李鸿,传闻是之前夜场皇帝李裁法的堂侄。也是现在香港青帮辈分最高的几位。不过香港青帮历来受洪门社团排挤,已经没有多少地盘。但是李鸿凭借着自己的人脉,做起中介人的生意。
就好似胜利,他之前接过这个姓李的生意,自己带几个人杀掉几个社团大佬,才付了一百六十万,一个大佬的命李鸿只拿二十万。可是胜利知道,,这一单李鸿自己从中间最少就要赚一倍甚至更多。
但是有办法,李鸿有消息,有门路,自己现在什么都有,不想做,会有很多人抢着做。
所以胜利才会努力搏命,大傻对他印象好,肯把手上几条大飞租给他,李鸿对他也满意,有生意就第一个想到他。
可是现在因为身后几个人,大傻对自己很不满,如果因为这件事,自己走私做不下去,那就亏太大。自己几十个战友的家人都指望自己来赚钱照顾,不能因为几个新面孔就毁了自己的财路。
伍卫国几个人看到胜利动怒,都放下了枪。
毕竟胜利是带他们来这里做生意的人,对他们一直很不错,就算是抽水,也抽的并不多,让这群人很满意。
伍卫国几个人虽然不懂为什么胜利要对几个香港烂仔低声下气,但是显然知道,自己刚才故意不让路,为胜利哥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甘地扶着车门,看到胜利的人放下枪,朝一步步仍然朝着伍卫国走去的飞机叫道:“飞机仔,算啦,不要让大傻哥难做。”
飞机停下脚步,用手里的军刺指了指伍卫国:“你今天走运,我大佬开口让我停步。”
华弟的脸色是这些人中最难看的,他对胜利没意见,甚至是感激,那是救了他妹妹的恩人。
可是胜利身后那个用枪指着飞机的人,让华弟心中怒气升腾。在甘地手下,除了之前同他分属老友,更是介绍他过档的阿武之外,就剩下飞机更他最为数落。
两人在打仁义社的这段时间里,一路都是并肩作战,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
看到飞机恨恨的转身,华弟走过去拉住了飞机的肩膀,用很低的声音说道:“我帮你搞掂他,放心。”
飞机朝华弟勉强笑笑,本来提车是很开心的事,叫对面这帮表哥搞的兴致全无。
胜利等所有人收起枪,才一脸歉意的朝甘地说道:“对不起,甘地哥,我这些兄弟是刚从上面过来的,对这边规矩不熟,如果有得罪,不要放在心上。”
说着,把之前大厦给自己的二十五万块放在了白色GTR的车头上:“这两辆车,我送给阿华和这位朋友,不打不相识,也算是我诚意。”
甘地心里点点头,这个胜利真的不错,二十五万,不少了,海上搏命才赚二十五万块,现在居然够大度的拿出来。可见这个海生是够格做大生意的,至少这种宁要一声赞不要一秤金的态度,倒是很像够格食大茶饭的生意人。
甘地朝文龙摆摆手,这三个越南人也慢慢收枪。
甘地朝胜利笑着说道:“钱我很多,这些钱是你自己辛苦赚来的,你几个手下不懂事,我今天给大傻哥面子,不计较,不过你自己管教好,这次遇上我心情好,下次遇到其他人就未必。”
“我约了人,大傻哥,这次就走先。”积架自己坐上宾利,阿聪发动汽车,这辆积架先出了停车场,商务车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华弟上白色GTR之前,握住胜利的双手:“胜利哥,我和我老豆一直想谢谢你,你住在哪里,我和我老豆去登门道谢。”
胜利对华弟笑笑,低声说了自己的一处房子:“好啊,我们潮汕人就应该没事的时候多在一起坐坐,联络感情,毕竟一起过来香港不容易,要团结。”
胜利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没注意到华弟的眼角一直在盯着旁边的伍卫国。
已经很久没有在观塘屋邨跟自己的契家婆撑过台脚,所以从西贡大傻那里出来,甘地就拨通了金莲的电话,准备告诉她自己回家吃晚餐。
结果电话那边的麻将声和此起彼伏的叫骂声,让甘地有些无奈。这个女人,自从甘地发达之后,整天就知道打麻将买衫裤,要不是留着她还以后用,早就踢了她了。
甘地挂掉电话,对阿聪说道:“我那个契家婆又去打麻将了,家里冇饭食了。”
“那送你去哪?甘地哥?”阿聪握着方向盘问道。
“兰桂坊,那里场子够于净,找地方喝两杯,晚上睡觉可以香甜一点。”甘地望向已经华灯初上的窗外,开口说道。这段时间,他精神高度紧绷,睡眠质量确实不是太好。
阿聪在前方慢慢调过车头,朝着港岛方向开去,甘地头靠在椅背上,嘴里轻轻的说道:“华弟,华弟一定会做事。”
阿聪不解的看了甘地一眼,却没有发问,第一次见华弟时,只觉得这个家伙帅得跟个电影明星一样。
之后就是打落鸡精油麻地的地盘,一战成名,现在虽然还未正式拜门倪家,但是江湖上都知道,甘地的手下,又多了一个好打得的红棍。
华弟要做事?难道是帮那几个大陆仔做事?那大陆仔是他妹妹的救命恩人来的。
“你开车时,我看见华弟一只手握在背后,握的很紧,他同飞机关系好。两个人好像已经打算烧黄纸了。”甘地吐出一口气说道。
阿聪等霍东峻说完几秒后,才接口说道:“那个大陆仔是他妹妹的恩人,他不会恩将仇报的嘛,更何况甘地你都表示不计较这件事。”
“就是因为我不计较,我觉得他才会计较。华弟在九龙城寨待久了,那地方不是正常人待的。他的心机很重,想的太多。”
“他会想我今天不计较,就是因为给他面子,所以他才会更想要帮飞机出这口气。你等下帮我打给飞机,告诉他华弟可能会帮他出头这件事,如果我和你直接打给华弟,华弟反而会想太多,但是他同飞机关系好,飞机开口,麻烦会少很多。”甘地语气有些无奈的说道。
当大佬不是自己开口就一定得,好多事你想无风不起浪,下面的人却不会这么想,而如果不懂思考冒然开口,会被人笑有种,可是如果只懂开打,那就会陷入轮回,江湖上只要想打,就会一直有对手站在你面前。
地位越高的大佬越会避免给自己找麻烦,就好像十三妹,荣华富贵,在洪兴十二扎FIT人里面,实力绝对排在前列,但是只是死守钵兰街。她绝对有实力能打到油麻地三分一的地盘,但是她不会这么做,只要冇人主动找她的麻烦,她不会让手下踏出钵兰街一步。
哪怕甘地用仁义社油麻地的场想钓他出来,这位妹姐都冇动心,甚至把好处推给了慈云山的细B,自己什么都不要。
“我知,等我送你到钵兰街,就打给飞机。”阿聪虽然帮甘地开车有一段时间,可是他大多时候都不知旁边这位甘地哥大脑里在想些什么,想不明,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