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来了!”
那个眼尖的马仔看到通道中有人走来,立马就认出了是自家老大。
通道口,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小弟推开玻璃门。
潮勇义观塘大佬,花名潇洒。从外面走了进来。
相比起其他长得奇形怪状,鬼五马六的古惑仔。潇洒相貌算是一表人才。
身高一米八几,五官俊朗。
戴着副黑超,金劳金戒指金项链,江湖著草三件套一应俱全。
浅灰色POLP衫加修身西裤,走路腰身挺拔。似电视模特多过社团大佬。
潇洒今年三十五岁,籍贯潮州。从十六岁起,就跟着自己的死鬼老豆入了潮州社团潮勇义。
三年蓝灯笼,三年新四九,三年老四九。
在第十年,也就是潇洒26岁的时候。成功扎上红棍。从此潮勇义总算出来一个能扛头的。
潮勇义系老牌社团,巅峰时期。在九龙城寨内也算占有一席之地。
但是风水轮流转,如今的潮勇义,满打满算也就两千几个社员。
其中大部分还是已经五六十岁,等着收皮的阿伯阿叔。
地盘也钉死在新界南,九龙城寨旧址附近。
在观塘,潮勇义霸了三条街。
全部都是潇洒一手一脚打回来的。
这几年潇洒捞得风生水起,在观塘到处收靓。
在观塘几间烂鬼中学收一些学生仔,让他们散货跑私钟。哪样赚钱捞哪样。
江湖传闻,联合那边出大价钱挖潇洒过档。
而作为潮勇义现坐馆的金牙胜,已经完全压不住潇洒。只能任由其在外面发展自身势力。
不过此时潇洒的心情并不愉快。
他今天本打算跟华联的Happy出去讲数,却接到了自己头马沙皮重伤送医的消息。
包括沙皮在内,直接伤了四个。
沙皮可是跟了他十几年的小弟。
虽然身手不行,但是脑筋转数快。目前潇洒很多生意,都得靠沙皮把关。
尤其这段时间,他和联合的花弗合作搞马栏,都是沙皮一手包办。这个衰仔这下子一出事,潇洒直接见财化水。
“沙皮伤得点样?”潇洒摘掉墨镜,露出如鹰隼版凶狠的双眼。
将黑超连带着手中的移动电话,一起交给了身后的刀疤。
那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哥走过来,恭敬地说道。“大佬,头先的医生话沙皮哥脾脏破裂。右肾内出血。”
“好在送来还算及时,不然沙皮哥就要去卖咸鸭蛋了。现在还在里面抢救!”
潇洒看着这个学生哥,问道:“你就是沙皮狗的小弟乔治?刮到那个忠信义的蓝灯笼没?”
被潇洒叫出名字,乔治很是激动。“仲没,只知道是三个人动的手。”
“花弗的马仔,睇马栏的肥春说,对方是有挑明这是忠信义和潮勇义的私事。”
“呵。”潇洒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我顶你个肺,扑街花弗。在你地头出事,区区一句两个社团的私事就可以当无数?”
“唔使花费功夫搵人。刀疤,拨个电话给忠信义。你就跟他们说,明天中午12点前。我要看到人。”
“如果唔系,忠信义在观塘的场子,我见一个扫一个!”
深夜的北角区,英皇道。
这里虽然不是油尖旺那种销金窟不夜城,也没有油麻地庙街那种熙熙攘攘的人间烟火气。
但在北角这种工业区,已经是一等一的去处。
基本上,北角那些在工厂大厦返工的工友,夜晚要寻欢作乐,都会优先选择英皇道。
街尾,一座名为忠记酒楼的二层建筑,坐落于成。
相比起同街其他食肆的繁华,这里则显得有些冷清。
经过这里的路人,也会下意识的走到街道的另一边。仿佛里面待着洪水猛兽一般。
骆天虹还是第一次来到忠信义的大本营。
他走进酒楼大厅,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酒楼也早已打烊。
偌大的一楼大厅,只有四丁友在玩锄大弟。
“兄弟,问一声,老顶在边度?”
骆天虹刚才在门口,已经同泊车小弟通过入门诗,对过暗语。现在进来厅内,就不用再自报家门了。
四个家伙正在专心玩牌,压根没有人理会骆天虹。
恰好在这时候,从旁边钻出一个年轻人。这家伙身形健美,外套西装没穿内衬,手里还握着个游戏机。
“第一次来见老顶?我带你上去吧,老顶在二楼跟几个世叔伯叹茶。”
“多谢。”骆天虹点了点头,走到男子的身后。
“你好生面口,叫什么。跟谁混的?”男子将游戏机放在桌面上,上下打量着骆天虹。
“我叫骆天虹,观塘堂口的,还没有拜门大哥。”骆天虹回答道。
“哦。”这个名叫小何的男子闻言,也不再多言。
按照传统,洪字头社团有个传统。
三年蓝灯笼,三年新四九,三年老四九。
入门三年,蓝灯笼就是考察期。只有过了考察期,成为新四九,才算是门内兄弟。
不过这已经是咸丰年的事了,依家的大佬收靓,哪里有考虑这些。
现在的大佬巴不得有水鱼落撘,你给得起钱。一个月都可以扎职做大底。
小何推开一道有些隐秘的木门。木门内,是一些狭窄的,通往二楼的楼梯。
“由这里上去就得了。”说罢,小何直接离开了。
骆天虹踩着楼梯上来二楼,转过楼梯拐角,就看到二楼楼梯口,站在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留着寸头短发,带耳钉,脖子有身份。脖子还挂着好几个佛牌。
“我来见老顶,有急事禀报。”骆天虹说辞照旧。
“我未见过你,你边个堂口的,跟边个大佬?”男子的粤语有些绕口,估计不是本地人。
“我还没有拜门大佬。之前在观塘被收入忠信义。”骆天虹如是回答。
“你连海底册都没入!按照规矩,冇资格见老顶。”男子语速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崩出来。
“我真的有急事……”
骆天虹话还没讲完,就听见楼梯口的包厢处,传来一声浑厚沉稳的声音。
“阿污,让他进来!”
这名被称作阿污的男子闻言,直接扭头说:“老顶发话了,你进去吧。”
“还有,把你身后的短刀交给我。见老顶都带家伙,真是不懂规矩!”
骆天虹面露惊讶神色,拔出藏在腰间的短刀,递给了对方。
在男子的带领下,一起都到了包厢门口。在外面敲了三声后,这才推门而进。
“你就是砍了潇洒头马的那个蓝灯笼。”
闻言,骆天虹抬起头。问他话的这位,身形四平八稳,吨位极重。
一头卷曲的长发依然有些许发白,两撇八字胡更是为其平添了几分霸气。
骆天虹还没有进过山门,不过看包厢内的座位排次。
这位坐在主位的壮汉,应该就是忠信义的老顶。人称肥龙的连浩龙。
没人让他说话,身为蓝灯笼的骆天虹只能恭恭敬敬地站着。
“在你进来之前,潮用义的潇洒,已经打电话过来了。”
连浩龙将手中的雪茄放下,双目盯着骆天虹。
“我想听听这单嘢的来龙去脉。”
骆天虹深吸一口气,按照甘国亮事先教他的说法。将整个事件,从收保护费开始,再到去钵兰街救人结束,完整复述了一遍。
当然,在他的故事中,甘国亮和牛仔。只是两个自幼相识的发小。
听说了骆天虹的复述,连浩龙沉默不语,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这单嘢的起因,也是因为自己旗下的蓝灯笼被欺负了,社团方面却没有出头。
接下来的掳人也好,劈友也罢。作为阿公,是一定要撑到底的。
可社团目前因为自己细佬连浩东的事情,同马交仔起了冲突,本就麻烦事一堆。
哪里还有精力,去管一个蓝灯笼的事情。
再讲了,那个潇洒是出了名的癫。真打起来,忠信义这边未必会讨到便宜。
“安叔,这件事你点睇?”连浩龙并没有直接发表意见,而是扭头问向旁边的安叔。
忠信义五位叔父,这包厢里就坐了三位。
这位安叔,论辈分要比连浩龙整整大上两倍。虽然这几年已经不太管事,但是他的徒孙阿发。确是忠信义有名的财神。搵得水最多。
“我的意思是,为了区区一个靓妹。得罪人家一个字头,值不值得?”
安叔拎着一杯码头老鼠,也不喝下,就是单纯的闻闻酒味。
“依我看,交人吧!”
另一位叔父反驳道。“动不动就交人,我们有多少马仔可以叫!传咗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忠信义怕了他潇洒!”
连浩龙依然没有表态,他俯下身子,对着骆天虹说道。“细路,你知不知因为你这单嘢。”
“潮勇义的潇洒已经扫了我们在观塘的场子。”
“他依家在周围刮你,而且已经放出风。如果我们忠信义不给他个满意的答复,就等着以后冇啖好食。”
“如果为了保你,搞到观塘几百个兄弟没工开,没饭吃。这那些兄弟也不公平。”
“我明白晒,老顶。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这就落去观塘同潇洒死过!”
骆天虹站起身,扭头走向阿污,想要拿回自己的短刀。
“卑翻把刀我。”骆天虹伸手就要拿回自己的家伙。
“放肆,老顶都没开口,你敢乱来。”阿污直接直接伸手想要擒住骆天虹。
“唔好逼我!”骆天虹见状,上半身往右侧倾斜,想要躲过阿污的擒拿,同时从后者腰间夺过短刀。
“想躲!”
就在骆天虹蹲在的一瞬间,阿污小腿直接弹起。右膝盖正对骆天虹的面门。
同时左臂曲起,手肘对准骆天虹大开合的后辈。
这两下连招,躲得了一,躲不了二。可谓是毒辣!
“泰拳?”
骆天虹并非常人,他在瞬间判断局势。明白就算怎么躲,也会被其中一击重伤。
只见其双腿一蹬,直接一个拦腰抱。连带着阿污一起,撞向了墙壁。
“bong!”
一声巨响,两人都跌落地面。看似损伤各半,但与此同时,骆天虹已经夺回了自己的短刀。
有刀在手,骆天虹战力骤升!
只见其顺势拔出短刀,直戳阿污面门。
没有花里胡哨,也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刀锋顺着最合理的运行轨迹,捅向了阿污的人中位置!
“停手!”
坐在主桌前的连浩龙猛然起身,他将手中吸食过半的雪茄化作暗器。直接射向骆天虹的左眼!
闻到风声,骆天虹直接回刀直砍。
一道寒光闪过,雪茄化作两段跌落地面。
而在骆天虹眼神所及之处,是连浩龙那满是欣赏的神情与目光。
“好身手!”
听见连浩龙不禁脱口而出的话语,骆天虹心中大定。
甘地哥的计划,第一步好似得咗!
“天虹,你听住。忠信义的老顶连浩龙,自己就是双花红棍出身。为人极之尚武。”
“你今次上去忠记酒楼。一定要把握机会,在连浩龙面前SHOW下身手。”
“照我估计,见到你的身手后,连浩龙一定会起爱才之心。”
“古惑仔行事,冇有边个对,边个错。拳头见真章。如果忠信义想在观塘搵食下去,就必须要同潮勇义打交或者讲数。”
“佢连浩龙,这一铺肯定撑硬你。”
“你在明,我在暗。我会帮你在忠信义上位!”
想起甘国亮先前的话语,骆天虹简直是五体投地。
当然,佢没有问点解甘地哥要帮自己在忠信义上位。而不是过底倪家当他的头马。
甘地哥食脑,他骆天虹负责动手就可以了。不需要想太多。
其实,甘国亮还有一些话没办法同骆天虹解释。
比如骆天虹要上位,单单搞定潮勇义这一局,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单嘢,本身就是骆天虹惹翻来的。
让骆天虹在连浩龙面前展露身手,是因为后者目前,需要一个身手好,头脑简单。既是忠信义的人,又不是其他叔父辈势力的打仔。
去同马交仔开片。
这件苏州事本身就是连浩东惹回来的,整个忠信义,没有一只旗肯揽上身。
他连浩龙就算是老顶,也不能公器私用。推其他叔父辈的手下去打生打死。
而如果让自己的头马阿污出去顶。
一旦阿污出咗咩意外,连浩龙在忠信义的势力,将会大大缩水。
到时候,这几位叔父辈,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很容易一不留神,忠信义就再也不是姓连的。
然而骆天虹的出现,让连浩龙解了燃眉之急。这么有情有义,又憨燃鸠的打仔。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了。
“细路,你都几好身手。”
连浩龙抬了抬手,身后即刻有马仔递上一支崭新的雪茄。
剪掉茄帽,连浩龙亲口将其点燃后,举手抬起,示意让骆天虹接过。
骆天虹摇了摇头,便是自己不抽雪茄。依然站在原地。
很好,不懂人情世故的打仔。骆天虹在连浩龙心中分数再添一分。
“这坛嘢社团又没有说不帮你出头。”
“先收起把刀!要不是看在你还没正式拜过山门,没背过帮规的份上。”
“单单在祖坛前动刀这一下,就得自废一只手了。”
说罢,连浩龙抬了抬手,让他把刀交还给阿污。
骆天虹考虑了片刻,还是将刀交回。
“老顶,那我这单嘢……”
“欸。你放心,既然我开口了。”骆天虹制止了骆天虹的询问,随即看向一旁的安叔。
“安叔,这件事本身就系潮勇义理亏。我们忠信义冇理由缩山(退缩)。”
“这给外面的人知道,会怎么看我们字头?”
“老顶你的意思系?”安叔面无表情,反问道。
“我的意思,谈的妥就谈,谈不妥就打!”连浩龙深吸一口雪茄,吐出漫天烟雾。
安叔沉默了片刻,才憋出一句,“你系老顶,你说点就点。”
“那其余两位叔父。”连浩龙扭头看向其他二人。
“我冇意见。”
“最紧要做到好好睇睇。”
“既然大家都一致决定……”
“为咗师出有名,骆天虹。我决定收你做门下兄弟。”
连浩龙危襟正坐,面对着骆天虹,正色道。
“事急从权,拜门仪式,他日搵机会再补上……”
“老顶!”
“阿龙!”
“大佬!”
连浩龙此言一出,现场其余众人纷纷有些错愕。
骆天虹目前身份只是忠信义的蓝灯笼,也就是挂名会员。社团要帮佢出头,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所有升佢做四九仔,也既是正式会员,都冇咩想干(不大要紧)。
毕竟现在新潮黑社会,收靓不再像以前。既要斩鸡头,仲要烧黄纸,饮埋哋唔健康的血酒。
大家你情我愿,勾翻个名落海底册就得。
但是老顶收靓,就不可同日而语。
按照正常程序,收骆天虹当四九仔这家嘢。让现场求其一个大底操劳就得。
例如阿污,阿发这些。
连浩龙收细佬,从社团辈分,同埋职务来讲,依然是四九仔。
不过在四九仔中,就是山鸡变凤凰。又一个新拜门的四九仔,变成分分钟有资格扎职的老四九头位。
这个连浩龙,难道真的看重这条友身手好?在场的兄弟都有此疑问。
如果真系咁样的话,那还不如找程龙,洪锦宝来入门。
“阿龙,这样不合规矩!”安叔直接出言阻止。
“系啊老顶。我们字头内没有fit马咩,使唔使找个外人来帮手。”
“老顶,这样做的话。会让下面的手足寒了心啊。”
连浩龙并没有急于解释。
他自顾自着抽着雪茄,不时闭眼品赏。
大几分钟后,他才淡淡说道:“我再怎么说,都是忠信义的老顶。”
“唔通我搵个人翻来帮我手,都要经过你们同意?”
说罢,连浩龙抬起头,目光虎视着厅内几位叔父。
一时间,竟无人敢与之对视。
“之但是老顶,话晒都你堂堂忠信义坐馆收细佬。”
“至少都要通知晒忠信义门下的全部兄弟,搵个良辰吉日。登红门拜五祖……”
还没等这位叔父说完,连浩龙直接抬手打断。
“这些日后再讲。”
“细路,你叫骆天虹?”
骆天虹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
“好,那依家问你。你肯唔肯跟我!”
甘地哥算得真准!骆天虹压抑住内心的悸动,直接单膝跪地,纳头便拜。
“大佬!”
“好!”连浩龙抚掌大笑,“等你日后为社团立咗功。大佬我再给你大办特办。”
“只要为社团有贡献,为阿公办到事。”
“即使系平地一声雷,直接扎你当红棍。那又如何!”
骆天虹木讷地点了点头,他刚进社团不久,还不懂平地一声雷何解。
至于现场两位大底,阿污同阿发,则是一脸不可置信。
只要立了功,这小子就可以跟自己平起平坐?那这几年自己打生打死为了什么?
至于几位叔父辈,听完连浩龙的话语。反而一脸平静。
自顾自地叹起了茶。
那帮小辈不懂,霞紧张。这几个老狐狸倒是门儿清。
帮社团做到事了,赏你个大底身份那又何妨。冇势力的大底臭通街。
连浩龙说得这番话,既是准备将社团内部一些最难最臭的任务,交代给这个小子办,还是暗地里那种。
只要是搞砸了,或者系日后有人追究。那么这条靓仔,就是忠信义的替罪羊。
连入门仪式都没搞,海底册没记名的古惑仔,你怎么可以说是我忠信义的人?
背锅的,一般都是临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