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会通往延市的高速上，延市市局一把手脸色阴沉的好像随时会滴出水来似得。
车里除了司机外，还有两名省厅派出的两名督导员。
其中坐在一把手身边的那位，出了督导员这个身份，还是省厅专职负责警纪的处长。
他成为二人督导组的一员，意味非常明显。
那就是调查事件中，有无内部警员为涉嫌违法人员提供保护伞。
其实事情是明摆着的。
部里发来的消息说的很清楚，涉案私企打着国家的名义占地这件事，已经发生一段时间了。
发展到今天这种局面，必然有一个冲突逐渐升级的过程。
老百姓又不傻，在这个过程中遇到骚扰甚至是威胁后，肯定会到当地公安机关报案。
而且很显然，报案并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由此可见，有内部人员对涉案企业和具体执行人进行包庇纵容，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接下来需要查证的，只是到底是基层人员的包庇，还是上面有人提供保护伞。
一把手现在的心情，正如他的脸色一般非常糟糕。
自从“桥”姓黑社会团伙被打掉后，国家一直对非法占地及暴力强拆一类案件，进行持续性的高强度打击。
多年后的今天，虽然类似事件还没有做到完全杜绝，但效果还是非常显著的。
即使有同类罪案发生，也都是些小打小闹。基本限于扰乱受害家庭的正常生活和言语威胁。
最严重的，也只是小团伙进行的，有限度的人身伤害。
然而这一次，在他的辖区内，居然出现了近百人的大团伙，光天化日之下开进山村对村民进行正面威胁。
不但出动工程机械，还持有刀枪棍棒。“枪”还是正儿八经的火药猎枪。
最要命的是，事件不是他辖区内警员发现控制及上报的。而是部里先得到消息，然后压到省里。
他这个辖区负责人，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不说，手下的“兵”还有人在事件中发挥了不光彩的作用。
面对如此被动的局面，一把手的心情能好就见鬼了。
因为不清楚涉案的内部人员出自那一个级别，又有哪些人。
而且，现场的局势，已经被不明身份的人控制住了
所以，一把手返程途中并没有向家里通报。
乘坐的轿车闪着警灯全程超速行驶，正常情况下三个多小时才能跑完的路程，只用了两小时五十分钟，就下了高速。
高速口，二十分钟前才得到全员集合命令，却不知道将要执行何种任务的市刑警大队，七辆越野车，四辆依维柯，两辆全顺才堪堪赶到。
接着，市局一哥和两名省厅的督导员，换上了刑警队的越野车，车队随即再次出发。
半路上汇合了两辆同样不知目的地的救护车后，浩浩荡荡的开往安民县……
刘毅家院子里肉香四溢。
大院儿的两个房间炕上和地上，加上外间地，一共摆了六桌。
每一桌上，都是瞅着就让人食欲大开的酸菜炖血豆腐，肥而不腻的白肉配蒜泥白汤浓香的炖大骨头血肠蘸蒜酱凉拌拆骨肉……
老辈人围着炕桌，年轻人和孩子围着地桌，全村二十多户人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唯一缺憾的是，所有人都知道一会儿还有事儿，所以这顿饭不能喝酒。
而刘毅家的小院儿里，几十号小痞子土混混蹲成一团瑟瑟发抖。
一帮人此刻都累坏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里，他们在两辆铲车的辅助下，把整个村子的公共区域都修整清理了一遍。
先垫了路又铲雪，接着就是清除枯草规整柴垛……
要不是来不及置办沥青和石子，刘毅非得让他们给村子铺条板油路出来。
赵老板蹲在混混当中吸着鼻涕，时不时的往隔壁院子看上一眼，眼神时而阴郁，时而恐惧。
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声无奈且后悔的叹息。
受伤的几个混混和郭瘸子五个被扔在大屋里，蒋倩给他们简单的处理了一下摔伤和枪伤。
说了一句暂时不会危及生命后，便没再理会。
虽然表现的非常冷漠酷，但怎么说也有最基本的人道主义精神。
所以，安排人给灶里添了把火，让屋里多少能有点儿热乎气儿。
而小胡子和地中海，还有那两个赵老板派来负责合同的年轻人，以及两个铲车司机的待遇，就要好的多了。
六个人坐在刘毅小时候住过的小屋里，不单火墙是热乎的。
还有不知道谁家上一顿吃剩的馒头，以及一大碗酸菜汤。
整个小院儿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人看守，但无论院子里的人，还是屋里的人，没有一个敢跑的。
因为，这时候再傻的人也看出来了，刘毅一帮人不单来头甚大，而且人人有枪。
最要命的是，他们是真的敢开枪啊！
而一帮人里，除了中了三枪现在已经失去逃跑能力的那个家伙，其他人不管罪名有多大，离着死刑的标准都还挺老远呢。
因为逃跑再挨两枪，怎么算怎么不值当……
不喝酒的饭局，总是进展的很快。
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开席，等完全黑透的时候，几桌人便相继吃饱。
不过没人离开，老人们坐在炕上唠着闲嗑，孩子们屋里屋外的乱窜疯玩儿，大人们则忙着屋里院里的收拾残局。
人多好办事儿，也就半个小时，原本乱糟糟的场面就恢复了干净和整洁。
就在忙活完的众人想歇一歇的时候，一大溜车灯便出现在了村路的远端。
进村和村子里的路，都是刚刚修整拓宽过的。所以十几辆警车和两辆救护车，很顺利的就开进了村子里。
全村的灯都是黑着的，只有一家里里外外灯火通明。
所以，刑警们下车后目标明确。
并且，很快就看到了院子里蹲着的一片青皮无赖。
最不可思议的是，近百号混混老老实实的蹲在那，周围连个看管的人都没有。
而大堆的铁棒砍刀，就堆在院子的角落里，最近的混混离着这些家伙什儿两米都不到。
带头的刑警队大队长用手电扫了下凶器，顿时头皮就有些发炸。
因为，手电光下，好几支锯短了枪管的猎枪，就那么随意的堆在刀片儿和铁棒中间……
为了防止情况扩散，以至于事件的相关保护伞收到消息。
市局一把手和两名督导员商量了一下，决定对案件的初审和情况了解，在村子里就地进行。
于是同来的刑警被分成了两组，一组负责向村民了解事情经过，二组负责突击审讯相关涉案人员。
一组趁着村民们还没休息的当口，赶紧挨家走访，进行问询和情况了解。
二组则征用了刘毅家的大屋，在两个房间里同时开始预审。
直到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审讯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随着涉案人员被警车一批一批的拉走，市局一把手和省厅的两名督导员坐到了一起。
把整个案件梳理了一遍后，三个人都不得不承认，本案主犯赵德江，还真是个人才。
先是凭着运气和猜测，就确定了一个省级大项目的落户地点。
又凭着经验，锁定了整个项目中最肥的一块儿“肥肉”。
而且，整个操作过程中，他动用的力量非常小，完全可以说的上是四两拨千斤。
所用到的“辅助”手段，算得上是惊人的简单。
除去几天前通过银行内部的熟人，做了一次违规贷款外。
第一步，虚构了一个中草药种植基地的立项，并成功拿到了择地资格。
第二步，找到了专门从事“对下占地操作”的小胡子，将出面与农户接触及“说服”的工作外包了出去。
第三步，私下里找到了安民县公安局副局长陶大安。
通过贿赂的手段，让对方帮忙压下后续可能出现的“麻烦”。
第四步，指使小胡子贿赂集贤村的村长，让他出面帮着起了一个“退耕还林”的头儿。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差点儿用四百多万，套了国家两千来万的“大买卖”，从预谋到执行只用了这么简单的四个步骤。
然而，事情还真就只有这么简单。
如果不是赵德江前期太抠，不肯额外承担村民的祖坟迁移费用，很可能还真就让他给操作成了。
事情查到这儿，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控制传唤相关涉案人员，整理材料该拘留的拘留，该移交检查机关的移交，该深挖的深挖。
除此之外，让三个人比较皱眉的，是那七个当兵的。
七个人中，一个人是京城军区总医院的医生，其它六人都隶属于卫戎司令部。
证件和人都核对过了，没有问题。
而他们的两辆车，却是属于京城老干部局的。
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村子里的人和京城的某位老首长有关系。
遭到不公又报案无果后向上反映，老首长便派人回来查看情况。
因为嫌疑人在违法占地期间，存在着恐吓威胁等手段。
所以，几个军人为应对可能发生的冲突，才持枪而来。
事发时控制住了局势，直接将情况反馈给了京城，而后部里又通报给了省厅。
这样一来，整件事就非常合理了。
但很快，情况就出现了变化。
首先，一组对村民问询情况的时候，得知其中的一名名涉事军人，是村子里三年前参军入伍的。这趟回来休探亲假，正好赶上了事发。
其他六名军人，是该名军人的战友。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涉事军人证件上的名字叫“曲志刚”。
而村子里的人众口一词，说他叫“刘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