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物业人员没有发出离开的动静,只是哐哐哐的敲门声更加剧烈。
知道这是要赶自己走的信号,王胖子看了一眼正疯狂的把每本书都抖开,查看里面有没有别的纸条的吴斜,没有任何犹豫,王胖子走向门口,反手狠狠拍向大门。
“胖爷我都说了,找到就走。”
“兄弟,你急什么呢?”
隔着一扇门,物业人员被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受业主过来催促不明人员离开的。
物业人员:“再不走,我打110了啊。”
嘿,这家伙说他,他还越来越来劲了。
听到要报警,王胖子顿时眉头一皱,他一手叉着腰,一手猛的拉开门,“你小子真是油盐不进啊,胖爷我......”
“胖子,我们走吧。”
吴斜的声音在后面响起,王胖子回头,肉肉的脸上还带着刚刚横眉冷对千夫指的神情。
王胖子:!?
吴斜:“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东西我们已经找到了。”
把之前借的钥匙还给物业人员,吴斜拉着欲言又止的王胖子往门外走。
“胖子,翻不到什么了,房间里被打扫得很干净,一点小安的痕迹都没有,你刚刚那一屁股坐出来的很可能就是关于小安的最后的信息。”
小区外,吴斜捏着纸条,面上布满沮丧的神情,他和小花的妹妹就这样又一次在眼前消失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
感慨的拍了拍的吴斜的肩膀,王胖子斟酌的说:“闯荡了这些年,胖爷我什么没见过?”
“但是为了绑架简危险一个小姑娘,做这么大的一个局,胖爷我还真没见到过。”
“这群人贩子,很可能有大于简危险那小丫头的武力,有大于解,吴两家的势力......”
一字字,一句句,像是绵软但锋利的小刺,深深扎进吴斜的心里。
吴斜看向王胖子:“早在录像带寄来的时候,我就感觉我好像踏进了一个旋涡,但我本以为,我能把握的住。”
“呵,”吴斜自嘲,“但是这背后的水,比我当初想象的还要深,还要浊。”
听完,王胖子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正经:“天真,你后悔吗?”
后悔?
吴三醒骗自己第一次下墓,张启灵沉默看向雪山,潘子高昂悲壮的歌唱,阿宁被蛇咬倒下,解语臣、黑瞎子,还有简安……
一幕幕飞快从吴斜脑海闪过,最后定格在和吴斜交托过无数次生命的兄弟——王胖子的脸上。
吴斜摇头,语气肯定:“从没有过。”
和你们相遇,旅途很长,有时候会迷茫,但绝没有后悔。
吴斜开始振作起来,他看向王胖子,“忙了一上午了,胖子我们先去吃饭吧。”
王胖子见吴斜脸上阴云散了些,爽快的一摸肚子,“走,过来的路上看见一条小吃街。”
两人收拾好心情,行至小吃街一个面摊前,跟老板点了面,吴斜和王胖子放下背包,坐下来开始胡侃。
王胖子:“稀奇,你说我们小哥怎么和简危险碰到一起了?”
吴斜现在处于是,一听到有人提到闷油瓶,内心的情绪就翻涌起来的状态。
吴斜一改之前emo的情绪,他跟王胖子吐槽:“张启灵那个家伙,长白山上我患雪盲症瞎了那么长时间,他碰到小安也不跟我说一声。”
“当初在巴乃,阿宁说她没有绑架小安之后,我明明跟他说过,小安是我们妹妹的。”
“现在好了,他无缘无故进到青铜门里,还带着小安进去,留下我...我们待在外面,什么也不知道。”
这话听着实在哀怨。
从筷子筒里抽出一双筷子递给吴斜,王胖子忍不住调侃:“是是是,当初他应该带你,我,花儿爷......一起进去,我们一大帮子人都进到门里团聚。”
吴斜接过筷子,正巧老板端来一碗面放到桌上,吴斜把面划到自己面前,“让你胡说,这碗面归我了。”
王胖子也不急,反正面是一个锅里煮出来的,还怕没面吃?
手里抓着双筷子,王胖子认定吴斜是被自己说的恼羞成怒了。
于是他大发慈悲的决定不再说话,防止打扰到天真同志嗦面,王胖子一双眼睛转来转去,装作打量别处的样子。
张启灵......
面摊的角落,一个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的小男孩,动了动耳朵。
灰扑扑的脸蛋抬起,小男孩用像是蒙了一层薄雾的眼睛探究的往吴斜和王胖子坐的那桌看去。
该感谢自己那一双代表灾厄的耳朵吗?
那一胖一瘦的两个男人,他们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很小的,但是自己还是听见了。
灰蒙蒙的眸子缓慢的眨了一下,小男孩颇具耐心的等待吴斜和王胖子吃完面。
看到他们站起来,小男孩活动活动自己僵硬的四肢,跟上两人离开面摊的步伐。
从人流涌动的闹市,男孩一路跟着吴斜和王胖子来到人烟稀少的暗巷。
这片地方有点难跟,男孩皱眉,犹豫的停下。
只这一下,等他做好决定时,眼前一胖一瘦的身影在一个拐弯后,突然消失了。
“不可能啊。”
男孩不可置信的上前,他往巷子的左右看看,都没见到人。
“碰”,男孩手扶着墙,一手攥拳,一脚狠狠踢向墙跟,剧烈的喘息几下,片刻后,他慢慢闭上眼。
“风声,鸟声,女人喊孩子回家的声音......”
“哒哒哒哒哒”,一前一后,两阵急促的脚步声!
男孩睁开眼,撒开腿,全力往前跑去,但才跑不过两步,他的脖颈处传来一阵拉力,男孩的双脚悬空了。
有着一头栗色短发的年轻男人问:“小孩,你跟着我们两个干什么?”
————
太原某处一家快捷旅馆
自从确认吴斜和王胖子不会伤害自己后,男孩就默默跟着两人进到旅馆的房间内。
这小孩怎么办?吴斜坐在床上,眼神扫向王胖子。
接受到频道的王胖子摇头,他自问自己聪明绝世,武功盖世,但带小孩子?别问,问就是没辙。
吴斜轻叹:“唉~”
路上他和胖子已经问过很多遍男孩为什么跟着他们,但小孩就是不开口,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吴斜发誓,他生平最恨有嘴但不说话的人,比如,吴三醒,张启灵......
从面摊回来到现在,一个下午过去了,眼看小孩还不打算走,吴斜决定给先给小男孩洗个澡。
“胖子,我去给他买点换洗衣服,你带他先洗个澡。”
“哎,天真。”
“啪”,吴斜冷酷无情的把房门带上。
双人间里,床都是单人床。王胖子体积大,独占一张床。
吴斜也有一张床,但晚上男孩要是在这里睡,肯定是得和吴斜一起睡。
吴斜:“小朋友和自己睡觉,占了我的床。现在让胖子带小孩洗个澡,应该不过分吧。”
面对紧紧闭着的房门,王胖子摸了摸鼻子。
“走吧,小孩,和胖爷一起洗澡去。”
闻言,男孩很警惕的捂住自己破破烂烂衣服上的一个小口袋。
房间里唯一一个他可以打过的人刚刚走了,留下来这么一个身材魁梧的胖子,难免让他有点害怕。
猜测破烂衣服里可能藏有什么对男孩很重要的东西,王胖子长叹一口气,摸了摸男孩的头。
“洗澡了。”
被摸头了。
男孩僵硬的站着,像是被法术定在原地,他黑黝黝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王胖子看了半晌后,说:“张启灵,张启灵姐姐......”
张启灵,姐姐?!!!
王胖子瞪大眼睛,他真的很惊讶,小哥已经不满意自己男性的身份,转而易容成女孩了吗?
男孩站着,他也不是白跟着两人一下午的,他从吴斜和王胖子的谈话中听懂了一些,“汪安,是张启灵?”
嗯?
这句话一出来,王胖子脑子就转过弯来了。
应该是简危险开了个玩笑,报的小哥名字。
哈哈哈哈哈,塔木陀里那令人忍俊不禁的“小歌姑娘”,他至今都还记着呢。
————
“啪嗒”
吴斜拧开把手,开门进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个大大的胖子盘腿团坐在床尾,头顶上还挂着块大毛巾。
在胖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孩子,同样是顶着块大毛巾坐在床尾,只不过小孩没有盘着腿,而是把腿放下来了。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动作一致扭头朝自己看过来。
王胖子:“回来啦。”
吴斜点头,他走到床边递给床上的小孩一瓶在楼下店里买的牛奶。
从童装店回来的路上,他担心小孩被胖子那家伙吓哭,鬼使神差的就买了一瓶。
小男孩看了眼王胖子,王胖子知道他不好意思,所以他劈手夺过吴斜手里的奶,然后把奶直接塞进小男孩的怀里。
冰凉的玻璃罐身接触到皮肤,引起一阵颤栗感,害怕莽夫王胖子塞给自己的奶掉下,男孩手忙脚乱的紧紧搂住。
王胖子招呼吴斜坐下:“天真,这小孩叫刘丧。”
“之前简危险在这里帮过刘丧的忙,但那小丫头对刘丧报的是小哥的名字。”
“中午吃面的时候,他听到我们谈到张启灵才追来的。”
王胖子指了指床上展开的两张,由吴斜从学校找来的“汪安”的毕业照。
“后来他看了照片,找到简危险易容的汪安,我就知道,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王胖子一口气把事情都说了个清楚,坐在一旁的刘丧抱着奶瓶,小脑袋瓜左右转,望望吴斜,又看看王胖子。
胖叔叔说,只要天真叔叔回来,自己才可以走。
刘丧抿唇,他扯掉自己身上的大毛巾,温暖开始一点点流失,凉意自背后蔓延开来。
“胖叔叔,天真叔叔,真的谢谢你们,让我了解到张...简姐姐的情况。”
“我…那我就走了。”
后背,四肢遍布着零碎小疤痕的男孩提出告辞。
王胖子看向吴斜,吴斜手里还拿着一件买得偏大的儿童外套,他想都没想的说:“这么晚了,你还有别的家人吗?小孩可不能走夜路。”
王胖子伸手想捂住吴斜的嘴,但已经来不及了,他想说,瞧刘丧的模样,就知道他是流浪的小孩啊。
哪里还能有什么家人呢?
刘丧垂着头,偏长的头发遮住他的小脸,被热水浸润过的眼睛一点点暗下来,
“他们现在都成了一堆灰,接不了我了。”
吴斜愣住,他不是一个傻的,立即就明白过来,吴斜道歉:“对不起,我脑子不太好,我不该说的!”
王胖子把毛巾重新给小孩披上,被温暖包裹,刘丧抬头,然后下定决心一般,他从一堆换洗衣服里掏出一个脏脏的小布包。
刘丧对看着自己动作的吴斜和王胖子说:
“爸爸当年得了肠癌,新嫁来的妈妈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我怕极了,从家里溜过来,想去医院找爸爸,但城里好大,我不知道爸爸住在哪里。
当时天很冷,肚子也饿,我躲在角落里,被张启...简安姐姐发现,她带我吃了一顿面,给了我一小布包的钱,她约我明天再见。
但我急着找爸爸,问了好多人,找到爸爸的医院,我才知道,手术钱不够,我把简安姐姐给我的钱交给医院,爸爸做了手术,很快被新妈妈接回家。
在家里,新妈妈说我偷隔壁二虎子的钱,还在村里到处惹祸,我找爸爸解释,爸爸只是看着我不说话。
又是一天,新妈妈带着她的弟弟回家,她弟弟拖着几个大桶,他们两个在爸爸床前商讨,怎么样才能烧死我。
爸爸问,为什么要烧死我?新妈妈说,她给我买了新兴的保险,意外死亡的钱可以让这个家不再贫穷。
爸爸不说话了,新妈妈的弟弟开始把桶里的带着气味的水倒出来,我听见他们在喊我,要我回家吃肉。
我没回,新妈妈等不及的开始点火,但,火一碰到地上带着气味的水就烧起来了,烧的很大,火光冲天,爸爸,新妈妈……他们瞬间被火吞噬了。”
听着刘丧说的话,吴斜几乎是心头一震,这是前几个月震惊全国的灭门案!
刘丧继母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王胖子:“嚯!”
这话打破了房间里寂静的气氛,吴斜看向他,指望他说些好的,谁知道王胖子又一声:“嚯!!”
吴斜捂脸。
对着刘丧懵懂的眼神,王胖子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小子。”
因为这一句话,刘丧面上武装出来的冷硬消融了一点。
“天真,”王胖子大掌拍向吴斜。“这事儿你该管,你最擅长的事不就是报警嘛。”
这话吴斜可听不得,他当年年少无知,下墓挖到东西就要报警,上交给国家,惹了不少笑话。
“一边儿去。”吴斜“恶狠狠”的对王胖子说。
转身面对刘丧,吴斜又换了个温柔的语气说:“先休息,明天我就带你去报警,还你一个公道!”
刘丧眼里盈润着亮光,但他努力睁大眼睛,不让里面的东西掉下来。
他以为,他说过这件事情,吴斜和王胖子他们是会讨厌自己的。
王胖子:“睡吧。”
吴斜:“对,我们今天先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