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重新相会,自然有说不尽的话。此次刘备回到荆州,还将刘琰、糜竺、简雍几人也都带来。几人在襄阳的荆州牧府内饮宴,说不尽的欢聚之情,丝毫不以即将到来的孙权大军为念。
饮直半酣,刘备忽然叹气道:“唉,公佑随吾周旋左右,吃了数不尽的苦。如今情况稍好一些,去岁他却撒手人寰。当真令人感叹。”
简雍此时已喝的半醉,他平日里都是狂放不羁的人,更何况酒后,闻听此言,便道:“人生于世,修短随化,谁能知之?公佑去岁便去,吾亦不知何时而去矣。吾等出身贫寒,能在乱世中追随玄德左右,立下功业,千载之下,得以名标青史,已经不知道强于多少人了。”
众人都是老相识,知道他这人就是这样,虽然呼人主之字的行为算得上是无礼,可是放在简雍身上,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但这些人中,关羽年纪最大,必孙乾还大上许多。闻听简雍此言,不由得捧起自己的长髯,喟叹道:“吾昔以此长髯为美,而今亦斑白矣。前些日子打仗,亦觉有些力不从心。想是老年将之。不过能在死前为主公拿下樊城,打开北上的去路,那也值了。”
刘备亦道:“坦之那孩子我看了,很有大将之风。咱们复兴汉室的大业,说不定要靠他们完成。”
这个年纪的人,聊天不由自主的,就会聊到后代身上。
张飞闻言,亦叹息道:“我家那两个小子,可是连坦之一半出息也没有,怎么打都不开窍。兄长,别的都还可,只有儿子这一点,我真是羡慕你啊。”
关羽此时亦颇高兴,加上都不是外人,便呵呵笑着,也没有谦虚,只道:“说不定两个侄儿虽然武功不就,但文采上颇了得。将来坦之为阿斗打天下,戍守四方,阿苞、阿绍便坐镇中枢,调和鼎鼐。你我二人辅佐主公,我们的儿子辅佐嗣君,亦是一桩佳话。”
其实关羽这话有些犯人君的忌讳。夫唯名与器,不可假人。荆州兵虽然是关羽一手组建,但那也是刘备的军队,关羽不过代为掌管,岂能私相授受,甚至父子相继?至于何人担任中枢的官员,那更加不是在外领兵的大将所应该干预的了。
简雍的举动虽然无礼,但无伤大雅。可是关羽的这番话却是犯了大忌讳了。
关羽话说出口,随即感觉有些不妥。急忙道歉请罪。
刘备扶起关羽,哈哈大笑道:“我们几人,都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诸位能对我刘备生死相随,难道我还会猜忌诸位吗?不过是酒后闲话,这里又没有外人,都是自家兄弟,何必如此拘谨?再若如此,定要罚你三杯酒才是。”
说着,刘备又对张飞道:“闻翼德大女及笄,吾愿为阿斗聘之,如何?”
张飞自然答应,众人更是高兴,纷纷上前敬酒祝贺。张飞自然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一时间喝了个酩酊大醉。
刘备此时也有了几分酒意。斜靠在坐榻上,叹息道:“唉,我记得这花园,当年吾平陈武之乱时,曾与景升兄宴饮于此,还见到徐邈。嘿,彼人为陈元龙所不善,便出言非之。当时被吾好一通奚落。”
说起刘表来,刘备忍不住有些感伤。虽然刘表一直防备他,不愿意让他放手施为。但刘备也明白,一方面是刘表的帝王心术,另一方面也是蔡瑁等荆州世家掣肘。总的来说,刘表为他们提供庇护,供应粮草,而且两人交情也是不错。此时提起故人,忍不住唏嘘不已。
“唉,景升兄临去以大事属我,可惜我前不能阻止蔡瑁、刘琮等归降,后又使刘琦英年早丧。唉,实在有愧景升兄所托啊。我想当日我军从樊城撤退的时候,亦曾拜祭景升兄的坟墓,今荆州已定,当再往拜祭才是。”
说完刘表,刘备又想起了陈登,不由得也是一阵叹息。二人相交之时,尚且青春年少,如今陈登早死,相见再无期。
刘备絮絮叨叨的不停回忆故人,糜竺闻言,不禁暗暗摇头,看来大家都是老了。当年酒醉之后,谈的都是将来,如今却都说过去。
“玄德自称年老,在下可不这么认为。近闻主公新得两子,年老之人,果能如此乎?”
简雍不声不响,忽然在旁边说了这么一句,众人闻听,无不为之绝倒。哀伤的气氛,也随之一扫而空。
如关羽、张飞等人皆统兵在外,尚不知此事,急忙询问。而糜竺、简雍、赵云等人皆在成都,早知此事,便说与众人。原来是吴夫人与孙夫人先后怀孕,却在同一天生下两个儿子。
众人闻言无不惊讶,要知道刘备一生娶妻不少,但子嗣上一直艰难。当年在徐州曾有妻子,后皆病死,唯有二妾甘氏、糜氏尚存。
到了荆州以后,甘氏才诞下阿斗,算是为刘备留下了香火,糜氏亦生下两女。可随后当阳兵败,糜氏投井而死,二女亦不知所踪。若非赵云救下阿斗,刘备现在最大的儿子也才不到一岁。
几人边饮边谈,通宵达旦,在后花园醉卧成一片。只有赵云谨慎,不敢开怀痛饮,令人拿来帷幔,就在此搭建青庐,以防夜深露重。
刘备与元从近臣在院中饮酒,而邢道荣和原先刘表手下的文武,也在一处饮酒。几人说起当年刘镇南数次对益州用兵都无功而返,而刘备却一鼓作气,不仅夺下了益州和汉中,还拿下了凉州,都是开怀不已。如今襄樊已下,只要再拿下关中,便是秦灭六国之势。
到时候他们这些人,难道还跑得了一个累世富贵么?因此宴会更是各尽其欢。
就在内外文武都喝的醉醺醺的时候,忽然有传令兵过来通报道:“报!偏将军、公安督士仁降吴,死士拼死来报,吴将吕蒙将十万众,已至南郡矣!”
众人闻言不由得大惊失色,众人皆以为长江不通,孙权虽至,最多只是少部分军马。谁知大量军马居然悄悄摸到了南郡!
如今城中兵将虽众,但却大都醉酒,难道数次击败曹操的精兵猛将,居然要败在吕蒙之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