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此次进兵,虽然合肥得而复失,但终究周瑜及时来援,没有太大的损失。回到濡须坞后,奖赏过众将,便与周瑜、鲁肃等人入后堂议事。
“不想孤竟与这合肥如此无缘,两番皆得而复失。难道淮南终不能为我所有么?”
孙权见身边没有旁人,忍不住叹息道。
“将军不可沮丧,这不过是贼人的奸计罢了,非是战之罪。”
周瑜开口说道,邢道荣的计策虽然瞒得过孙权,但却瞒不过周瑜。
“将军两次取得合肥,都是荆州兵攻下的。可是他们为何攻下合肥之后,便即移交给将军,撤离了淮南。此事将军难道不觉得有蹊跷吗?”
周瑜见孙权神色茫然,知道他从来没有攻下过敌军城池,所以对于接管一座城市应该做的工作完全没有头绪。便耐心道:
“一般攻下一座城池,首先要决定好是否占领这座城池。如果准备占领,则开府库取钱粮犒赏士卒,并且限制他们的劫掠行为,其中就在于虽然允许一定程度的劫掠,但严禁杀人。因为城池的人口也将成为劳动力。”
“若是不打算占领,则可以让士卒尽情杀戮劫掠,以此来维持他们的士气。此后便将城池中可以用的东西带走,不可以用的东西付之一炬,就行了。”
“但无论如何,刚占领一座城池,都要登记户口,排除居民中的奸细,登记城中的富户、士族,寻找有没有地道等等事项,总之需要十几天,才能让其继续发挥作用。”
“纵然荆州兵不想占领合肥,但攻下城池后,总要从当地居民中将奸细挑出去,然后再搬空府库,这才是一般情况下的做法。”
“就算刘豫州的兵马不喜欢劫掠,也不可能刚刚占领城池,就仿佛甩掉一个包袱一样,甩给我们,然后自己迅速撤军。因为士兵攻城,舍生忘死,攻下城池,是需要奖励的。他们攻下城池就走,回去以后是要开自己的府库给予士兵奖励的。这与理不合。”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攻下城池,就没打算继续防守,不过希望以此牵扯将军的兵马和精力罢了。将城池移交给将军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将军守不住此地了。”
闻听周瑜所言,孙权沉默良久,忽然起身,狠狠地将腰间玉珏摔在地上,怒喝一声:“贼子敢尔!”
他对于证明自己的渴望,对于稳固江东基业的野心,这些年来如同走钢丝一般的平衡江东诸般势力,这一切种种……都被人利用了!
更可恨的是,自己居然还没有看透他的用心,以为他是好人,对他推心置腹……呃……虽然有所保留,但也算推心置腹。
“孤意已决,趁刘玄德孤军在汉中,发兵攻取荆州!”
鲁肃闻言,忙出言劝道:“望将军暂息虎狼之怒,且罢雷霆之威。如今曹操势大,孙刘两家若反目,则必为曹操挨个击破。如今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诚不宜与刘备撕破脸皮。”
孙权瞪眼道:“难道要孤忍下这口气,平白被他们戏耍不成?”
鲁肃却笑道:“那倒也不必委曲将军如此。孙刘两家只要不撕破脸皮,纵然有些摩擦龃龉,也是刘豫州所能接受的。”
“向荆州发兵可以,但却只能围困,不能强攻,可以攻城略地,却不要过多杀伤。这样纵然我们占些州郡,只要提出和谈,共抗曹贼,想必刘豫州也不会拒绝。”
“荆襄九郡中,除了南阳郡在曹操手中,襄阳、南郡、江夏、房陵、武陵、零陵、长沙、桂阳八郡都在刘备手中。我们的目标,可以放在湘水,以东的长沙、零陵、桂阳、江夏四郡归我东吴,以西的襄阳、南郡、房陵、武陵归刘备。这样的结果,想必刘豫州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湘水连接灵渠,是交州与荆州连接的主要航道。若四郡入我手,则派一使者,交州七郡亦将归顺与我。如此一来,我军既得长江形胜之地,不必担忧荆州水军顺流而下,又广地一倍,还不至于与刘备破盟,可三全其美也。”
孙权闻言大喜,道:“原来子敬心中早有谋划。孤真恨不得立刻提兵西进也。”
周瑜却道:“这也不急于一时。刘备刚取得汉中,势必要图谋益州。而刘备又是曹操死敌,曹操断然不会坐视刘备做大。不若等曹操兵进汉中的时候,将军在攻打荆州,刘备势必不敢离开汉中,只能接受子敬平分荆州的条件。到时候既不损抗曹的实力,又能使我东吴的势力增大,岂不美哉?”
这边江东君臣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却忘了江陵城中坐镇的左将军府长史,军师中郎将诸葛亮。
诸葛亮在得到邢道荣、赵云、刘封三人从东吴回来时所写的报告以后,当即作出反应。诸葛亮继续坐镇江陵,令张飞守长沙,关羽守襄阳,赵云协助徐庶守江夏。
襄阳、江夏之兵甚众,进取不足,自守已然有余。但长沙的兵马却被调走不少,诸葛亮又从府库中拿出金珠,雇佣五溪洞蛮王沙摩诃所部,协助防守长沙郡。
沙摩诃自从得了邢道荣指点,开始行商以来,迅速变成了荆州最大的富商。在他的带领下,五溪洞蛮虽是蛮人,但日常衣着生活,却比汉人公子还要讲究。
他们借助湘水——灵渠航运的便利,在荆州和交州之间来回往返做生意。蛮酒物美价廉,每斗都只要寻常米酒价格的一半,更是远销到了江东和中原。
当然,沙摩诃的老本行——雇佣兵生意也没有忘了,不说赚钱,他的商队又有钱,生意做得又广,难免遇到想做没本钱买卖的绿林豪强,因此他便出前从五溪洞蛮人中招募了不少人,平时做为商队的护卫,有人出钱便也去打仗。
五溪洞蛮人久居武陵郡,虽说是蛮人,但其实其中有不少是历代为避祸逃到山中去的汉人。此时武陵郡已定,五溪洞蛮中颇有不少人重新下山,又恢复了汉人身份。
而沙摩诃做上了生意,对于华夷之辩便不是那么在意了,也想弄一个武陵郡的太守来当一当。蛮王只是蛮寨中最能打,最能服众的人,这个位置不要说世袭了,就连善终都是奢望。
通常老蛮王年老力衰以后,势必会被新蛮王杀死立威,沙摩诃就是这样对待前一任蛮王的。他心中可还记得当年在零陵郡时,邢道荣画的世袭罔替的大饼呢。
因此对于诸葛亮的邀请,沙摩诃视为是获得武陵郡太守高位的一个机会,虽然他久历富贵,不喜刀兵,但为了不至于晚景凄凉,沙摩诃还是穿上披挂,亲自率兵进驻长沙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