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心中狐疑,却冤枉了邢道荣。他只是考虑,徐庶在江夏新募得兵有五万,前番已经被邢道荣带走了一万,如今再增兵三万,留下一万守备,让其余士兵也都见见血。
另外,邢道荣还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孙夫人和刘禅还留在建业呢。到时候想要接他们回去,自然是在江东留下来的士兵越多越好。几万大军,就驻在建业周围,孙权哪能不放人?
却见孙权果然犹豫道:“实不相瞒,江东士卒,已尽在此地。若是再加征调,恐怕会生民乱……”
邢道荣大手一挥,道:“吴侯若有粮草,这三万人吾写信从江夏调来即可。”
江夏郡虽然不是全郡都像夏口那样以工商业为根本,但也依靠着夏口,将全郡的经济盘活。郡中豪强被邢道荣趁着战乱收拾了一遍,剩下的小地主、乡绅哪里敢抗拒郡府征兵、征税?
更何况多年的商业活动,让他们的视野也打开了,都知道有钱要拿出来办工场、做生意,才能让钱再生钱。夏口银行的交易所只要有公民担保就能开户,把钱放进里面,买低卖高,身不动膀不摇,就能有大笔的收入。纵然不会做生意的,也可让钱躺在户头上生利息,而不是躺在自家院子地下发霉生锈。
经济盘活了以后,人口流动、聚集的也多了。几年时间,江夏人口已经直逼南阳、魏郡这些昔日的大汉五都所在的大郡。
徐庶又采取了邢道荣的建议,在郡中按口授田,再按照授田数量征兵,让隐田、隐户无所遁形,这才能征募足够多的士兵。
这当然不是地方豪强世家横行的江东地区所能比得上的了。实际上江东人口应当远超荆州,只是多是隐户,既不给孙权交税,也不会应征当兵罢了。孙权依靠世家,采用私兵制,也是为了将这些隐户利用起来的无奈之举了。
孙权虽然征不到兵,但以他的手腕征粮还是没问题的。又想到江夏一郡就要出四万军,想必也是空国而出了,这对于周郎的谋划也是一个助力,便点头答应了。
邢道荣便为徐庶写信求援,此外,说起曹操称魏公,邢道荣忽然又想起一个人,促狭心起,便在信中又写了一件小事。
“这真的是府君写来的?”
徐庶在看过邢道荣的书信,不可置信的向传信的信使问道。
“千真万确,小人眼看府君亲笔写好信,封起来的。”信使一脸委屈,难道他还能篡改不成?他又不识字……
“嗯……那想来府君必然有他的深意,照办就是了。你再去一趟寿春送信,就说……”
江夏的援军沿着长江,由东吴水军,源源不断的运到了江北大营。同时,一骑驿马,悄悄地从西陵县赶往寿春县。
此时寿春县曹操行邸外面,传来了两声鸟鸣。
“这南方就是与邺城不同,这都冬日了,还有喜鹊叫。”
一名侍从抬头说道。
“嗨,南方暖和,就是这样的。我从邺城带来的冬衣都穿不上了。你先帮我盯一下班,别让管事的发现了,我去方便一下。”
另一个侍从满不在乎的说道。
“行吧,你可快点,说不准丞相有事吩咐呢。”
“知道了,我快去快回。”
那近侍一边说着,一边拐到了一颗歪脖子树下,褪下裤子,便蹲到了灌木丛里。
他伸手从树下一掏,便掏出一个腊封的小竹罐,打开以后,里面是一张花绫。
他依据花绫的图案规律,破译出里面的文字内容……
这近侍原本是袁绍安插在曹操身边的细作,原本还是十几个同伴。官渡之战时,袁绍令他们刺杀曹操,他却正好被曹操派出去,躲过一劫。
后来,他的把柄被徐庶捉到了,徐庶便威逼利诱,让他为自己效力,为了保险,双方还制定了以花绫的图案携带暗语交流的手段,这样就算是被发现了,也不至于暴露。
不过……徐将军的要求还真是奇怪……倒是没什么风险,不过这目的是什么呢?
此时的曹操行邸,曹操正满脸笑容的拉着一个中年文士的手,笑道:“文若啊,既然来了,就先别急着回去了。自赤壁大败,孤左思右想,还是因为身边没有得用之人。若奉孝尚在,或彼时文若在侧,必不使孤遭逢大败也。此次南征孙权,你还是随孤一同前往吧。”
前些日子荀攸、董昭等上表要晋曹操为魏公,却被荀彧拦阻。按说曹操心中当生嫌隙,但谁知道曹操此时与荀彧执手相谈,竟似毫无芥蒂一般。
荀彧却是宠辱不惊,道:“明公有命,彧敢不从命?”
他本是押运补给来劳军的,谁知道到了军中就被曹操给扣下了。
以荀彧的智慧和对曹操的了解,他大概知道曹操想要做什么了。
古时君王想要诛杀有威望的大臣,通常采取隐诛的方式。就是通过暗示的方法提醒大臣,你应该自尽了。
这样一来,大臣的家族保留了富贵,君王保留了颜面,对双方都好。
如今看来,自己阻拦曹操封公,已经被曹操看做是绊脚石。留在军中,只怕也是想要隐诛自己了。
荀彧并没有为曹操操劳一生,却落得如此下场的悲哀,他只是希望,他们的事业,不要半途而废。
“明公,如今孙权、刘备,皆是大敌。外有大敌,朝中可经不起动荡了。明公纵有大志,也应当潜伏忍耐。”
颍川荀氏并不反对曹操代汉,这点从荀攸首先上书曹操进位魏公就看出来了。
荀彧也不是什么汉室忠臣,曹操从迎接皇帝的第一天就露出了爪牙,他若真是忠臣,从那一天就会反制曹操,而不是帮着控制皇帝。
但荀彧心目中可以代替汉朝的,是一位雄才大略的君王,不是刚刚取得一点成绩,就急不可耐的动手的莽夫。
“文若呀,你还记得当年张邈、陈宫叛迎吕布的事吗?当时若不是你费心维持,孤几乎无立锥之地了。”
“现在说起来似乎还是昨天的事情,可是想想,已经有十八年了。咱们都老了啊。”
曹操似乎在追忆往事,但说话间眼眸中的狠厉光芒却令人刺骨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