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曹操正在沉思,邢道荣又说道:“其实丞相何必心急现在就要作出来决断?重大难以决断的事情,只要暂缓决断,说不定放着放着,就能得出结论来。”
邢道荣不会忘记,实际上让曹植真正失去储位的并不是贾诩、刘烨的意见,而是在关羽北伐时,曹操让曹植率军去救援曹仁,曹植却因酒醉而无法起行。
所以曹操头疼立谁为储这件事,其实压根不用头痛。发生了那件事以后,答案再明显不过了。
曹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听君一语,真是茅塞顿开。邢府君,你来邺城不过一日,对二子的性格竟然了解的如此透彻,真是难得啊。”
邢道荣打了个哈哈,道:“哪里,不过观其文而知其人也。姑妄言之,姑妄言之。”
说着,邢道荣就在曹操阴晴不定的目光中,告辞离开。
到了室外,凉风一吹,邢道荣只觉得满身冷汗,曹操这样的人气势果然可怕。邢道荣在万军之中,与曹操对敌时,没什么感觉,但两人单独密谈,唇枪舌剑之间,却使人有如坐针毡之感。
邢道荣此时一刻也不想在邺城再待了,急忙回去,找到了张谦,低声道:“事情只怕有变,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了。”
张谦闻听,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道:“怎么?曹操要动手了么?我们还能走得脱么?”
邢道荣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是感觉好像可能有危险罢了。我们有多少大事,岂能轻身犯险?还是早回荆州吧。”
张谦点头,道:“回的时候还走来路么?”
邢道荣摇了摇头,道:“来路虽短,关卡众多。我看我们或者先到青州南下,只要进了徐州,曹操就想抓我们也抓不住了。最后从江东回荆州。”
“或者从此地西出壶关,从并州渡黄河,从关中到汉中,再南下益州,从鱼腹回荆州。这两条路都不大容易被发现。”
张谦闻言,忽然一拍大腿,道:“是了,上将军,咱们一定得走西线啊。咱们夏口现在不缺钱,但却没有一支骑兵部队。牧场那边我看了,养得耕牛,就养得战马。现在只是没有良马做种罢了。”
“我们若是往西走,到朔方、五原等地,买上几匹大宛良驹,带回去自己培育,岂不是好?我听说河南之地的马匹,都有当年孝武皇帝带回来的天马的血统。只是后来养殖耗费太多,所以才与凡马混血。如今我们既然有钱,何不试一试能否重现天马的神骏?”
听张谦这么说,邢道荣也十分心动。当即与张谦买了一套贩马客人的装束,西出邺城,打算在路上就换过来。
二人走在路上,商量了一下,还是先转回河内,先到河东,再从风陵渡去往河西之地。
因为他们打算去买马,但身上却没带着多少钱。但那些行会财大气粗,打算开拓北方市场,身上带的钱必然不少,想要买马,还是得找他们拆兑些才行。
二人主意已定,便乔装南下河内。
虽然二人装作贩马的客商,可是既没带着马,也没带着钱。若是遇到盘查,只怕要当场露馅。所幸曹操也没有派人追查他们,便让他们一路无事的到了河内,跟随行的。
从河内往东去,沿着函殽故道进入河东郡。
河东河内,都属司隶校尉部,本都是天子脚下,最为繁华的地带。雒阳、长安都受董卓之乱影响,对地方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损害。但河东、弘农二郡一直在西凉军段煨的手下,并未遭遇兵乱,此时还能看到几分昔日的繁华。
邢道荣对张谦小声说道:“河东安邑当年曾经是魏国的国都,后来才迁都大梁。数百年精华所在,是世家最多的地区。到时候我们走到街上一定要小心,千万莫要节外生枝,若是得罪了这些世家,只怕难回荆州。”
张谦点头答应,二人便找了一个客栈休息。打算尽快离开这里,出长城,赶往上郡买马。
一日无话,但到夜里,邢道荣正睡的熟的时候,忽然被外面传来一阵吵嚷之声惊醒。他本不欲节外生枝,翻个身准备再睡。却听见门外脚步声音越来越近,紧接着便有人来砸门。
邢道荣不由得皱眉,把手枪拿在手里,喝问道:“什么人?大晚上的敲门,来撞丧么?”
话音未落,便听门外传来几声喝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我们是裴府里的,来抓府里的逃奴,快让我们进来看一看,不然问你个收容逃奴之罪!”
汉时虽然禁止以良民为奴,但却有官奴婢,那是因为犯法,被罚为奴的人。还有诸胡蛮夷之人,也可以作为奴婢,是官府并不禁止的。
这些合法奴隶都要黥面,若是逃跑了,那么收容的人也要问罪。
此时河东与关中诸郡虽然名义上受朝廷节制,但他们称臣不纳贡,质子不出兵。这些地方名义上受朝廷管辖,实际上都是由地方军阀与地方大族说了算的。
河东裴氏就是当地最大的氏族,邢道荣不过在这里停留一晚上,也犯不上与这些小人一般见识。便喊道:“等着,这就给你们开门。”才慢吞吞的起床,披上衣服,把鞋子穿好。
毕竟这些人只是自称自己是裴氏的人,还是要做好动手的准备。衣服没什么要紧,鞋却是必须要穿好的。
邢道荣刚把门闩拔开,门就被一群人撞了进来。他们明火执仗,看上去就跟土匪无异。所幸还守礼,进门看了一下,并无旁人,那为首之人便拱了拱手道:“打扰了。”便把门关上出去了。
就在门关上以后,邢道荣却隐约听到一句话:“那厮既然会养马,肯定是偷马逃走的,怎么还会在城里住店?也不知老爷怎么想的,让咱们来旅店找。”
一个会养马的逃奴!
邢道荣顿时睡意全消,心中登时升起了一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