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张谦此言,王必与邢道荣面色都是一变,虽然曹操软禁天子,人所共知。这许都的皇宫不仅比不上长安的未央宫,连张杨、董承在洛阳修的都比不上。甚至比曹操的丞相府还小。
可是在官面上,这却不是地方官能置喙的。张谦这么直接挑明了,顿时引得人人侧目。幸好入城以后,王必与他们在城门内的岗哨说话,周围没有闲人。不然张谦这句话,就能在许都引起大乱子。
“住口!国家大事,岂是你能议论的?还不下去!”
邢道荣抢先呵斥道,又给张谦使了个眼色。张谦会意,哼了一声,转身出去。
此次既然有机会北上,邢道荣自然不光是应对曹操的计谋。在这个时代,算上自己,邢道荣已经见过三个穿越者了。其中带着古怪系统的蒋奇已经被他亲手杀了,可是谁能知道难道穿越者只有三个吗?
因此邢道荣已经不太敢信赖自己的历史知识了,他需要情报网,遍布天下的情报网。这才能保证他不会因为对于历史盲目的自信而做出错误的判断,让自己走上绝路。
因此张谦此次北上还带着别的任务,那就是发展谍报网。邢道荣并不需要这张谍报网刺探到什么机密讯息,更不敢奢望像袁绍那样,把曹操身边的侍卫都策反了,找机会展开刺杀行动。
邢道荣只要求谍报网把各地明面上发生的,街头巷尾都能够了解到的消息传回鄂县,这就足够了。
张谦暗中培训了一批谍报人员,也跟在使团之中。使团里那些行会派出来的人想要开拓市场,自然也要到处与人攀谈,说不得还要在北方建立据点。这些据点正好能掩护谍报人员的工作,所谓藏叶于林,正是如此。
眼见张谦会意,出去安排人四处采买,有许多谍报人员混迹其中,邢道荣心中略略安定下来,才改颜对王必笑道:“哈哈,行伍之人,粗鄙不文。还望长史见谅。”
王必此时亦无法发作,只得道:“好说,好说。”把此事揭了过去。
邢道荣又道:“吾此次北上,共携粮二十五万石,布三万匹。这一批粮米有五万石,布有一万匹,是进献陛下的。后续粮米二十万石,布二万匹,才是要解进太仓的。”
“只不过此来人手有限,无法一并带来。故而吾先将进献天子的那一份带来,让人回襄阳去取年贡去了。”
邢道荣面不改色的把锅甩给了关羽,是他劫持我给丞相的贡品,可不是我不给啊。
至于关羽,早就跟曹操撕破了脸,更不会怕。若是曹操派使者责问,关羽只会理直气壮地说:就是我抢的,你想怎么着吧?
许都的细作早就渗透进了荆州,邢道荣这一行以来,大面上一举一动都在掌握之中。如何不知他把大批军队钱粮都寄存在了关羽那里?只是王必本身并非灵活机变之人,他这套说辞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好的反驳的办法。
正在二人寒暄的时候,外面又进来一个人。王必起身行礼,介绍道:“此乃太中大夫,贾诩贾文和。”
邢道荣面色微变,贾诩的名声,邢道荣自然是听过的。他可是被后人评价为可与陈平相提并论的毒士。其计策天马行空,毫不受道德的约束,却往往能展现奇效。更难能可贵的是,贾诩擅长谋身,在各种危险的局面当中仍能让自己处于安全的状态。
“见过贾大夫,吾在临湘时,曾见孝文皇帝时贾太傅旧邸,讼其《过秦论》之篇,颇感其高士之概。今见贾大夫,风度似不在当年贾太傅之下。”
邢道荣不知道怎么面对贾诩,但想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先来一通彩虹屁奉上,从贾诩的祖先贾谊入手开始吹,想必多少能获得一些好感。
不料贾诩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只微笑道:“吾闻明府欲以钱粮先献天子,后献朝廷。窃以为不妥。须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天子荷天下之重,礼当先公而后私。”
贾诩不仅仅是毒士,还是经学大家的传人,他的祖先贾谊跟随张苍学习,张苍是荀子的弟子。其家学渊源虽然源自后圣,但引用其孟子来佐证自己的观点,倒也无懈可击。
不过贾诩显然是把邢道荣当做是粗通文墨的丘八了,哪知道他可是来自信息爆炸的后世。在那个时代,对于儒学,任何人只要轻点鼠标,就可以看到历代大儒注解的儒家经典。可以说只要愿意用功,都能学成大儒。
邢道荣便说道:“荀子曰: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依礼法,当先奉君而后奉其臣。焉能先奉其臣乎?若国用果乏,可请旨于陛下,开内帑以飨民。”
贾诩想不到邢道荣能以荀子的观点来反驳他,倒是有些惊讶。正准备再说话,邢道荣一拱手却悄悄溜走了。开什么玩笑,论玩嘴皮子他怎么是贾诩的对手?还是先把粮食运进皇帝的内库里是正经。赌的就是贾诩不会为了这五万石粮食而认真。
皇帝的内库归大长秋和少府管,他们现在也是曹操的人。这批粮食就算送到他们手里,也最多能让皇帝和后妃们多吃几顿饱饭罢了,当年天子东归洛阳的时候,曹操的军队只能抢人家地方官员晒好抗灾的桑葚干,那时候他们就敢抢皇粮,更何况现在天子确实落入了曹操手中,那还有什么客气的?
邢道荣的目的是让皇帝看见入账,多给曹操制造点麻烦就行,别的倒不强求了。
到了许都,邢道荣才知道,原来曹操的铜雀台建起来了,所以请自己去喝酒。
有人说,曹操一边提倡节俭,连儿媳妇穿一件花衣服都要杀;另一边却营造巍峨华丽的铜雀台、金虎台、冰井台。这是双重标准。
其实这是误解曹操了,他在邺城漳水河畔修建三台,哪里是为了自己的个人享受呢?
他分明只是想要谋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