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道荣闻言一愣,随即便醒悟过来,想是这刘度老儿想的太多了。自己刚才说城中已经有蛮兵三千,不过是虚张声势。他虽名为上将军,也统领着一郡的兵马。可实际上兵符不在他手中,士兵发粮发饷都不经过他。空口白牙,如何说的来蛮人来投?
只是在刘度看来,自己这一郡的兵马都交给他统带,也只有他才有能力放外军入城。而邢道荣原本只是一个有把子傻力气的村汉,一个上将军的虚名就哄得他出生入死的,怎么可能能想得到借兵夺城的主意?必定是背后还有高人。
至于谁是这个高人,在刘度想来,不是曹操那边的人,就是刘备那边的人。邢道荣当众侮辱桓阶,那当然不是曹操的人。故而有此一问。
却见邢道荣哈哈大笑道:“府君多虑了,某既食刘氏之禄,自当忠刘氏之事,无有他想。蛮兵入城之语,不过见府君下不了决心,故相戏耳。”
“不过如今既然定计,此事也要开始实施了。不过标下人微言轻,只怕难以取信蛮王。还需公子随在下走一趟蛮寨。”
刘度只有这一个儿子,一向宝贝的很,听说要让自己儿子进蛮寨,眉头一皱,正要拒绝,却听刘贤依然出声答应道:“好,既如此,吾便随上将军走一趟蛮寨。”
此事有了刘度的首肯,那就容易的多了。邢道荣一边以郡府的名义给蛮王沙摩诃去信,一边准备好了能够让沙摩诃无法拒绝的东西。
沙摩诃是五溪洞蛮人的蛮王,可是此地山高林密,蛮寨多如牛毛,且都建在易守难攻的天险所在。就算沙摩诃本人力大无穷,英勇善战,他的部族人丁兴旺,他也不可能直接领导这么多的蛮寨。
别说他一个蛮王,就算是此后的两千年中,建立起来的诸多强大的中央集权,也没办法控制这一带的蛮人。最后采取的土司制度,也是一直延续到了民国时期,才算结束,而中央政府在这一地区建立稳固的统治,则要等到战争结束以后了。
邢道荣自然不敢奢望自己能够完全掌握住这些五溪洞蛮,只不过想要借他们的力量,快速恢复四郡的生产。等到赤壁之战结束,自己将纸面实力不错的荆南四郡和交州送到刘备跟前,那资本的原始积累不就完成了吗?
有了第一桶金之后,无论是办工厂、建立商业自由市,还是大搞殖民地经济,建立种植园,当历史上第一个大资本家,那不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吗?
历史上对于沙摩诃的记载虽然少,只有他曾经为刘备伐吴一事。不过自从来到零陵郡以后,邢道荣多方打听,倒是也获得了一些宝贵的信息。
五溪洞蛮其实并不像普遍认为的那样,茹毛饮血。他们也在山谷间的平地上开垦农田,兴修水利,一般的男耕女织。蛮寨之外,一样的阡陌纵横,鸡犬相闻。甚至所谓的蛮人,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躲避战乱的汉人或是世家大族的逃奴,为了躲避苛政,而逃到了山里。
他们不纳赋税,世世代代居住在重山之中,并且在险要之地拒险而守,使官军不得而入。同时,为了避免和朝廷的全面冲突,各个蛮寨当中也会选出一名作战最为勇猛的人,成为他们的代表,向朝廷缴纳一定数量的粮食布帛,以求相安无事。
沙摩诃出身的蛮寨人数本来也不多,因为他天生神力,能力搏猛虎,所以才被推举成蛮王。
他成为蛮王以后,眼见中原颇多战乱,而荆南又前后有区星、张羡等人作乱。他便组织起了蛮兵,帮两边打仗,收取报酬,然后借此机会扩大自己部族的实力和他自己的影响力。
了解到这些以后,邢道荣便知道沙摩诃也是个有野心的。他绝不会对一个五溪洞蛮王的位置就满足。既然有野心,那就可以以利诱之。
三日后,邢道荣接到了沙摩诃的回信,信中邀请他前往蛮寨一会。此行虽看似危险,一旦谈判没有成功,沙摩诃就能立刻把他拿下。但邢道荣却丝毫不惧,安排了四五个精干的护卫,便去请刘贤同往。
过了一会,邢道荣派去请刘贤的人却自己回来了。他对邢道荣说道:“属下去往郡府,只见到府君,言说公子受了风寒,无法前往。”
邢道荣点了点头,心想:临行之前突然不能成行,这不是刘贤害怕了,就是刘度要变卦。不过此时箭在弦上,不能不发了,便点点头道:“既如此,本将军自己去也是一样。备马吧。”
一行人离开军营,往城外走去,只见零陵城内刚经战乱,百业凋敝,街上连行人也没有几个。邢道荣心中叹息,一直走到城门口,也没见到多少来往的人。
众人刚打算出城,却见邢道荣忽然在马上大叫一声不好,便急忙打马往兵营走去。
几人不知所以,但见将军一副着急的样子,便急忙跟在后面。
远来邢道荣看见守门的那几个兵丁,居然是些生面孔,再联想到刘贤突然托病不来,街上行人异常稀少……那结果便显而易见,这零陵城中出了变故了。
虽然不知道是刘度父子想要发难,或者是曹操安排下的其他暗子要内乱夺城,但夺城的关键一在于那不满千人的郡兵,二就在于城门。
如今城门已失,那郡兵若是再落入它人之手,自己可是连与沙摩诃谈判的筹码都没有了。
到了军营门口,邢道荣见到门前有一队人,正举着虎符,让士兵打开营门。邢道荣急忙策马过去,眼看敢不上,一咬牙,从马上摘下弓箭,一箭将那手执虎符之人射死。
紧接着,邢道荣便大声呼喊道:“桓栋反了,挟持府君!桓栋反了!”他一边高喊,一边连连引弓,又射死两人。
邢道荣平日里喜使一杆三十多斤重的宣花大斧,今日去谈判,未曾带得,只得拔出腰间佩刀,策马冲进那些使者中砍杀。
虽然邢道荣不算什么万夫不当的勇将,在这一郡中也是以勇力闻名的,寻常小兵哪里挡得住他?被他一个冲刺就杀的四散而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