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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幻境莫能辨(上)(1 / 1)


丝丝风滑游吾身,段段追忆心流沉。

悠悠薄云日色净,蹀蹀遐观避尘纷。

石任意行步已至于府院外,此处恰有一“釜山亭”,他便立在亭中,朝于府的大门望去。说不出的心思凝结。是故,随意咏出一首古诗来。

一人在此,他瞧着的是于府大门,但他心中此刻似乎并非惦念于瑶素,而是甘坤道。自从见识了甘坤道的本事,他断定,这世上还有世外高人,即是得道的高人。

他自个所谓的生死之道饱受甘坤道的盛赞,或许自个真有问道求仙的天资。

亭风又是一阵吹过,冰凉爽适,身子渐有好转,他便听从姨母的话留在她家逗留些时日,反正秋闱已过,稍作歇息才好。

父亲归去家中,不似往常那般心事重重,石任意放心了些。父亲满口应承,归去家中必然少吃酒,少去赌坊,专心联络商旅朋侪,就待时机,再出门从商去。

凌乱,无奈,喟叹无情的尘世。倒是谁人能知他?

高墙厚门,人来人往,于府院外已见繁华,可鉴于瑶素肯舍弃富庶安逸的日子,却去乡下与他同甘共苦,心中早已盼着嫁给他。

心思泛动,他又记得甘坤道的仙姿,肯为他而施法,让他得见世间的神奇。哎呀!不宜久留,姨父正托人打探于瑶素的下落,但身陷囹圄的甘坤道指望谁人搭救?

两回谋面还不算奇缘吗?今个就要说动姨父相助搭救甘坤道出狱。不可犹豫不决了,主意已定,最后再瞧一眼于府,毅然转身。

刘大满心欢喜,他今个两筐豆腐全卖光了,买了酱牛肉,还着一壶酒,他打算亭午与石任意这个姨侄吃上两杯。

“任意呢?”方进入家中,刘大便唤了一嗓子。

绣娘正在庖房爨炊,闻听刘大的说话声,探出头来道:“他说去闲逛一会,尚未归来。”

刘大放下扁担、筐子,抬起衣袖便朝自个额头擦汗,而后快步已到绣娘身旁。“说个好消息你听。”

绣娘一转身,她去拿碟子盛菜,一壁便问。“可是传回孙桂花的消息了?”

刘大哈哈大笑道:“绣娘果然天资聪颖,我只随口说了一句你便知道了。”

“怎会不知?你若替人襄事便日日念叨,生怕办不好,你才进门就急不可耐,我猜也猜着了。”绣娘含情地瞧了他一眼。“可惜你急于寻到的并非我嫂子了?”

“啊!全当看在任意的份上,好奈是你姨侄的继母嘛!”

“我姐姐命苦,年岁轻轻便一命呜呼。唉!若当年早些与她逢遇,或许我这个妹妹也不会眼睁睁瞧着她死去的。”

“你姐姐染疾,故而病死,你又奈何?”

绣娘却秀眉一锁,若有所思,接着炒菜。

“可怜了任意,不满周岁便没了亲娘,幸亏,如今,他与你这个亲姨母相遇,日后啊,你既当姨母,也要做个母亲,好生疼护他。”

“那还用说!唉!”她又一叹息。

“好端端,有甚不快?”刘大随意反问。

“还认得白铁匠吧?”

刘大略回想了些。“认得,怎么不认得?”

“他与姐夫有些交集,我便托他打听了些事,不想一问,一答,可不得了,吓我一跳。”

“啊!能把我家绣娘吓一跳,看来此事不简单了,莫非.....莫非你姐姐并非病亡,是你姐夫他......他害死的?”

“嗯?”伸出兰花指,就是一戳他的额头。“叫你乱说!”

刘大“嘿嘿”笑起来,他不过同绣娘打趣而已。

一盘素炒青菜放在桌上,而后她接着说道:“那倒不会,听白铁匠说,姐夫对姐姐倒也痴情,二人恩恩爱爱,虽然好景不长,可姐姐病死是假,活活累死倒是真的。”

“这?怎么会?”他铜铃般的大眼圆睁。

“可怜姐姐为了那个家,日夜勤苦,而姐夫却耽溺吃酒、赌博,最终姐姐才累倒,不久便染疾病死。”

“原来如此!嗯!初初相见,我就觉着你姐夫与众不同,不似那厚道之人。”

“嗯!”绣娘赶紧提点。“不过,任意与他父亲截然不同,任意乖顺,好学儒雅、识礼纯善。”

“会不会也是装出来的?”

“胡说!”绣娘杏目睁大,白了他一眼。“你与任意早我认得,还不知他的为人?”她又一叹。“只是,他却是个傻子?”

“啊?傻子?”刘大再度同绣娘打诨说话。“难怪他素日里话不多,傻愣愣的,还是绣娘瞧得准,可怜的孩儿,我这个做姨父的往后也会好生教导他出门在外千万别走丢了,姨父、姨母在家会担忧的。嘿嘿嘿!”

此时,绣娘没搭理他,因着刘大不知内里。但,女人家深知,她从白铁匠那得来的消息对石任意而言可不得了,真的可说是个傻子!

绣娘既然知晓了一切,她必然会设法替任意做主,寻着一门好亲事,切莫再被那于瑶素玩弄于股掌之间。

“官人,于瑶素还无任何消息吗?”

也不洗手他便随手捏起一根青菜朝嘴里送,恰巧绣娘瞧见,一巴掌就召唤在他的手背。“瞧你这馋样!任意还未归来,你弄脏了他怎么吃?”说罢,绣娘含笑瞧他。

刘大憨笑。“绣娘好手艺,忍不住就尝了尝。”

“跟你说正事,不要再查于瑶素的下落了。只待任意榜上有名,我需亲自出马,决计寻个好女子同任意婚配。”

他说出此话,那刘大当然顾虑于瑶素,便相问。“于家势大,不定惹得起。”

“惹不起也要惹!”

此言一出,刘大断定绣娘对于瑶素厌恶极深,可是她们二人从未见过呀!

“绣娘可问过任意了吗?他心里只有于瑶素啊!”

“于瑶素,好一个于瑶素!”绣娘心知此女子年岁轻轻,却不是明真的主。心机只怕极深,不易对付,好在她不知去向。

刘大不知情由,自然满脸疑惑。

这当口,石任意已然归来,面上含笑,就连步伐缓缓都显得儒雅不俗。

“姨父、姨母你们都在呀!”

“速速去洗洗,午膳已备好。”绣娘抛开杂念,暂且先个用膳。

自不必说,石任意便依法去洗了洗,而后回来桌旁落座。

刘大替石任意斟满一杯酒,他知任意不善饮酒,故而,头一杯斟满,而后则随他意了,要吃就再斟,不吃就算了。

三人尚未夹菜入口,绣娘先个就夹了块鸡肉送去任意碗中,又夹起一条草鱼亦放在任意碗中。

任意含笑,连忙轻轻摆手。“够了,姨母让孩儿自个来吧!”

抬眸瞧着姨侄,仿似从他脸上瞧见了自个的几分模样,需知,她和姐姐一个模子,心下便生就疼爱之愿。

“任意啊!有个好消息姨父我就先跟你说吧!”

石任意转眸,盯着刘大,面色却凝重。“有瑶素的消息了?”

刘大瞥了眼绣娘,摇摇头。“于瑶素的消息还未传来,一时半会只怕......”他顿了顿便再道:“你继母的消息已传回了。”

“继母?”石任意放下筷子。“姨父请快说。”

至于孙桂花,传回的消息是她已带发出家,其中缘由一时无法查探。

出家了?石任意自然料想不到,继母好端端的怎会出家呢?不过,姨父说了,她是带发出家?尚未削发为尼。

“人总算找着了,你父亲忧心,若真想查出一切,你可让你姨父陪你父亲一道去寻孙桂花,见上面才好问出情由。”

“孩儿知道了。”他依然不忘于瑶素。“那瑶素呢?怎就一点消息也未传来?”

绣娘已知于瑶素的过往,她定然会竭力阻拦任意再同于瑶素有任何瓜葛。

“毫无消息,恐怕是凶多吉少,于瑶素兴许已不在人间。”绣娘说出此话脸不红心不跳。“任意,你别再挂念她,日后于家自会寻找。你和于瑶素有缘无分,听姨母的话,待你高中举人,姨母亲自为你说媒,娶上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

刘大闻听,眨了眨大眼,不好插嘴。

垂下头来,一脸沮丧,他怎不担忧瑶素的安危?毕竟二人有过肌肤之亲,这份情岂能说断就断?若有消息传来她无碍便宽心,若真的是噩耗传回,他怎不因此心痛不宁?

“哎呀!何必说生死呢?兴许于瑶素还在世上,绣娘可不能乱猜!”刘大看见他这份呆愣愣,遂宽言道:“任意啊!你姨母大体说过,我看你还是听你姨母的话,再择一好女子吧!”虽不知于瑶素的过往,但猜的八九不离十,于瑶素同张公子必定不干不净,可笑任意却蒙在鼓里,由她诓骗。

刘大一席话说罢,三人皆沉默不言。

吃上几口菜,刘大再启口说道:“任意,男儿志在四方,你切不可执念于儿女情长。来日,你若做了官,你姨母和我也能跟着享福。”

他哪有什么心思为官?早已痴迷“生死之道”,一番与甘坤道交集,他已生就得道为仙的念头。他可是亲眼所见甘坤道施法,日头打西边出来的。

得道成仙乃人之向往,他在人前用心攻书,看似图求为官,如今,他真个不在乎了。甘坤道!甘坤道!是啊!心中所求的事也不能拖延了。

“姨父,晚辈有件要紧的事只怕还得请您出面。”

“救出甘坤道?”刘大脱口而出,他对石任意的为人大抵知道些,明白他助人之心不会忘却。

“既然姨父已知孩儿的心思,那就求姨父无论如何看在孩儿的面上,设法营救甘道长出狱。”

刘大不是不救,他心中是有顾虑的,想那甘坤道不同于旁个人,马益辙未必会顺他的意便放了她。

“你一而再的想要搭救甘坤道,姨父我真不知如何劝你。看似她吃了官司,马知县未必就会一直关着她,听闻她虽是江湖骗子,但那妇人却是自个吊死的,与人无关。”

“甘道长绝非江湖骗子,她法力无边。”石任意脱口而出。

“哦?”“哦?”刘大同绣娘不约而同皆惊悚地瞧着他。

不小心说漏了嘴,到这份上他也只好说出个一二来,只将甘坤道施法一事暂且不提。“孩儿......孩儿确实与甘道长有渊源。”

“怎地?姨母我就觉着自个没猜错。瞧瞧,任意,你倒是说说你们怎么个渊源?”

“回姨母,孩儿在山林茅屋之中见过她。”旋即,石任意便将二人山林茅屋巧遇,并与甘坤道言谈些家长里短,还着甘坤道盛赞他有道法根基亦一一表来。

“果然!任意啊!姨父也猜测你与甘坤道认得。好,你执意想救她,那姨父我只能试试了,可不包管一定就能让马知县放出。”

起身就抱拳躬腰施礼。“只消姨父肯出面就成。”

绣娘含笑,刘大却有些窘色,他担心马益辙未必肯就范,说放就放。甘坤道在衙门内可是顶撞了马益辙呢!

“你既然一心想救出甘道长,不妨随你姨父一道去县衙见见马知县。你如今是秀才,秋闱若是顺利,就是举人,日后你也要做官,马知县多少会顾忌些,二人一道想好言语,好劝马知县放了甘道长,我看此事不难。”绣娘自有见解。

刘大还能说什么,绣娘已帮衬着,他唯有点首。

用过午膳,绣娘心思缜密,取出一百两银票,亲自去街肆采买了件紫砂古玩,放入锦盒之中带回。酉时三刻,二人遵照绣娘的法子,悄悄待衙门内无事的时候赶来,年轻差人认得刘大,立时禀报了马知县,遂,二人被年轻差人迎了去马益辙的书房。

“小民拜见知县大人!”刘大懂得礼数。

“晚生见过大人!”石任意随后施礼。

马知县正佯装翻阅桌案上的书卷,听来还有人随刘大一道,他才侧望了眼。“这位是?”

刘大讨巧地噙笑,上前了几步,赶紧回话道:“回知县大人,他是贱内姨侄,名唤---石任意,是个秀才,去省城乡试才归来,家中就待发榜。”

此言遵照了绣娘的说辞,故意让马益辙听去。

果不其然,马益辙面色无变,但手中的书卷已阖上,沉郁的瞧了眼这位俊雅非常的年轻人。突然,他哈哈大笑了两声。

“好一个标俊的年轻后生,仪表非凡啊!”

“多谢大人高赞!”石任意不敢抬头,只管不忘礼数回话。

“好好好!”马益辙头回同他相见,且这位年轻后生前程还不好估量,遂客套少不了。“来呀,看座。”

随即,两衙役领命端来椅子,刘大和石任意抱拳躬腰谢过马知县后落座,衙役亦离去。

待二人落座,马益辙又吩咐一声。“来呀!看茶!”

一小丫鬟闻令当即就在书房外应了声“是”之后,便沏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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