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城夏天总是天亮的很早。
这也导致城里多数店铺都会早些时候开门。
闻尧也不例外。
毕竟他手底下还有一个正常营业的酒馆。
其实按照闻尧平日里的懒惰,没贴床上都是奇迹。
只不过今天比较特殊——宋择端早早的到闻尧住处叫门。
声音大的街坊邻居都能听见,闻尧发誓,他还听到了隔壁大妈的泼辣叫骂。
嗓音极响:哪个不长眼的瘪犊子这么早扯着嗓子喊,叫魂儿呢!
这份异常清楚的叫骂让闻尧有些心虚,不过他本来良心就不多,所以一时之间没动,自欺欺人的躺着。
只等宋择端怀着羞愧之心停下他令人发指的行为。
不过宋择端有这种品质吗?
宋择端没有。
显而易见,他不但没素质,而且是个相当难搞的货色。
于是敲门声和大喊声没有丝毫的停顿。
甚至越发嚣张。
把头埋在被子里装作没听见的闻尧:…………
旁边睡得正香,但是被突兀吵醒的流浪者神思瞬间归位,猛然翻身坐起,居高临下又隐隐不耐烦的盯着还在装睡的人。
【宿主,您快去开门啊!】
不愿意起床的闻尧试图让流浪者去开门,不出意外的发现流浪者的人设度狂掉。
闻尧:……
【宿主!!】
神明统子尖叫,【您在做什么?!您知道一个人偶的人设度多难建立吗?!您竟然在拆房子!】
大嗓门托马斯回旋般在脑子里回荡,闻尧有些脑仁疼,只能慢吞吞地起床洗漱,又亲自去打开大门。
宋择端扬起笑脸:“朋友,我们——”
话还没说完,只见闻尧死鱼眼看了他一眼,扔给他一把钥匙,“随便你喝什么,去酒馆等着。”
随后就“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话还没说完的宋择端摸了摸鼻子,没想到早起的怨气这么大。
这让他怪不好意思的嘞。
……当然,他也只是随便想想。
随手抛了一下手里的钥匙,宋择端忽然记起闻尧酒馆里的酒全部都是北境战队亲手酿造。听说就连霍骁这个不喜酒液的队长都亲自下场。
他忽然对酒起了兴趣,爽快的拿了钥匙就走。
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喝到北境战队亲自酿的酒。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不喝白不喝。
……
两个小时之后。
宋择端正安静品着美酒,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酒柜上各种各样酒瓶子出神。
被整齐排成一排的酒瓶子用着不一的材质打造,每一个都精致的宛如上等的艺术品,精美绝伦。哪怕放在灾变之前,也只有富有人家才能用的起。
这并不意味着北境城物资丰富到了能够产出酒瓶这种无用又费劲的奢饰品。早在人类自顾不暇的情况下,高端奢侈品早就成了人类纪元历史之中的碎片。
闻尧酒柜里的这些,大多是清扫异种的战队从废墟中带回来的。
不要小看这些东西,只有美丽与装饰作用的物品,在城镇中不值钱的同时,异常的浪费时间。
起码宋择端接到相关指令的时候,就觉得上层的脑子被驴踢了。
“叮——”
门口传来铃铛被推动的声音。
“欢迎光临——”
宋择端转过身去,这才发现来人是这间酒吧的老板。
“你这句话说的,好像我是一个客人。”
闻尧几步走上前,懒洋洋地坐回吧台老位置,“请给我来一杯。”
宋择端坐在吧台里面,挑了挑眉,“你还没说喝什么呢?”
闻尧眼皮子没抬一下,“里面装的是同一种酒液。”
唯一不同的那瓶葡萄汁昨天就已经喝完了。
宋择端:……
不是,谁家正经人会在不同精美的酒瓶里装同一种酒啊。
有病吗??
内心吐槽几句,宋择端还是转身随手挑了一瓶,就是刚才他喝的那一瓶,给闻尧倒上。
猩红的酒液宛如鲜血,肆意从瓶口流出,又进入酒杯,沾染上唇,留下看起来分外朱红的印记。
两个人安静的喝了几口。
宋择端才将杯子放下,开始谈正事,“您身边的那两个人呢?”
闻尧可有可无的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兴致,“大圣昨天就走了,另一位在休息。”
宋择端:“听起来似乎休息的那位消耗有些大。”
“需要我们提供些什么吗?”
他的提议听起来十分好心。
不过这种时候,将流浪者需要什么的消息分享出去才是真的蠢吧。
闻尧:“不需要,有需要的话我会提的。”
这话让宋择端有些想笑,“听起来你们关系还挺不错,你朋友?”
闻尧不置可否,“算是吧。”
说着他似乎是无聊一般晃了晃杯中酒液,目光有些轻微的散去。
没思考太久,闻尧道,“告诉你也无妨,我的朋友。”
“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壁垒在打破,日益衰减,但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说到这里,他抬眼与宋择端看过来的眼神对视,平静淡然的目光好似一汪永不会搅动的深潭。
分明平静无波却又真正蕴藏着什么。
“你们的法则太过薄弱,倘若位面折叠,你们的世界就会像这样——”
杯中猩红的酒液因为微微用力的晃动而分外激烈又无力的涌出酒杯,洒在黑曜石打造的吧台上。
慵懒的男人甚至贴心的配了一句拟声词,“啪——”
“碎掉,然后成为万千宇宙中的一抹尘土。”
“……”
宋择端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一会儿。
他又道,“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难不成你认为我有改变现状的能力?”
这让没来由得让人发笑。
“哈哈哈,别紧张,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闻尧笑了几声,抿了一口杯中酒,摇头否认,“只是我想要告诉你。”
——所以你就听到了这些信息。
随心所欲,因为想,所以他会得知。
真是糟糕。
宋择端心里想。
一个真正拥有欲望的人,会通过各种各样的行动与语言来满足欲望。
这样的人,思想、语言乃至于行动都是可以预测的。
但是一个随心所欲,甚至连交谈的欲望都可能没有的人,所作所为皆为偶然。
想要从这么一个人嘴里得到信息,除非成为那个偶然。
思及至此,宋择端有些好奇,“你要和我做个交易吗?”
他想知道闻尧做交易的条件。
联系上下文,宋择端的想法很好猜。
不过闻尧有些惊讶,同样摇头,“现在的你无法成为我的客人。”
再三沉吟,宋择端问:“成为你的客人需要什么条件?”
闻尧微微一笑,“我觉得你会是我的客人的时候。”
换句话说,同样是偶然。
甚至可能上一刻闻尧还在说不交易,但是下一秒又可以交易了。
真是任性的奸商。
宋择端腹诽。
不再纠缠于交易,宋择端重回一开始的话题,“你说的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壁垒在打破,方便详细解释一下吗?”
闻尧自己提出的话题可以延展,却无法更换。
不过倘若根据这个话题深挖,闻尧也不吝啬于情报。
从某种角度来说,对于这种信息,他相当慷慨。尽管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慷慨源于何处,但妨碍宋择端得寸进尺。
在明文规定的限制之前,所有的贪婪只会获得更佳的利益。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宋择端喜欢和闻尧聊天的原因。
没人会不喜欢出手大方的商人。
事实正如宋择端所想。
闻尧只是略略思考一翻,便解释道:“打个不恰当的例子,世界就像是一个拥有壳的鸡蛋,两个或者多个鸡蛋相撞会导致它们的壳破碎,进而会让彼此的蛋液流入对方的壳子里。”
闻尧曾经借着神明系统的监测系统看过许多个天外流星降落的过程。
尽管波动十分短暂,但是闻尧十分确定每一颗流星出现时都伴随着一定的空间波动。
与魈撕裂的空间不同,这种波动更像是排挤。世界与世界倾轧,身为里面依照法则存亡的生物自然是最先倒霉的那个。
所以他用蛋液来比喻生物,没有毛病。
“这就是你们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异种的原因,它们来自于别的世界,两个世界相撞,空间不稳定,它们的蛋液流到你们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