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佳节,家家团圆的日子,可国兰家,此时却充满了狂风暴雨。
不同于老弟家的和谐气氛,国兰此时的脾气差到了极致,躺在床上对孙伟一个劲破口大骂,“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赵月一走,米面油,大桶水、鸡蛋那些,不都得出去花钱买,可看你不管家里事了,是不是觉得不花你钱呢,你想着在孩子面前装大瓣蒜,你有那个实力吗?”
孙伟无奈的说:“人晓双家里比咱家事多多了,然后人什么都没提,而且现场还有元英和陈瑶,咱这脸是不值钱,可没必要丢到他们那去吧。”长叹口气后,继续说:“不就是每天生活那点钱嘛,不行我出去打份工,一月就算赚三千,这些也都回来了。”
国兰道:“你忘了当保安累那个死样了是不,能在家躺着,非得去挨那份累。”
孙伟说:“其实咱家真说也不差那点小钱,何必非得在孩子面前跌份呢?”
国兰立即,“家里有多少钱你知道啊,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说说,你是有赵月挣得多,还是比晓双有钱。”
孙伟无言,一提到他赚多少钱,心里就打怵。他那点退休金,虽然每月一分不少的上交给国兰,可真要说花到这一家五口的日常上,基本也不剩别的了。
尽管国兰光荣挂彩,可到了饭口,还不忘多给王燕做点备孕的,于是对孙伟说:“去问问燕子,晚上想吃牛肉还是羊肉,带鱼想咋做,然后你去给弄。”
孙伟不敢不听,于是起身去问,可主卧那屋只有张文自己,他正在辅导麦麦的数学,他和老爸说王燕去陪女闺蜜了,今晚不回来了。
国兰听后气就不打一处来,谁家国庆节不是全家一起过,她还去陪什么闺蜜,连孩子都不管,“看看,瞧人家这为人师表当的,家里人不管,去陪外人,可真是那个。”
孙伟说:“行啦,备不住真有事呢,她也不是总出去。”
国兰说:“行不行能咋,人家还能听我的回来啊,说别的都没有,我现在就羡慕老于两口子。知道人俩现在天天干什么呢么”
孙伟好久没联系老于了,当然不清楚,于是问情况。
国兰说,“两人把老房子卖了,一起到姑娘家养老去了。”冷哼一声,继续,“能想象到么,老于他姑爷,不给自己爹妈养老,专门伺候老丈人和丈母娘,可真是天方夜谭。”
孙伟试图安慰,“也不一定是去养老,兴许就是住一阵子呢?”
国兰有些大声的说:“老房子都卖了,接过去不是养老是什么,而且我都问老于了,这钱也没给小两口,全在他卡里存着呢?所以你就看吧,咱身边全是该着的享福命,老于这样,晓双也命好,叫一个都比咱俩强,活这一辈子,到了得不得安生,都两说啊。”
孙伟说:“总指着别人做什么,不就伺候你吗,我来。”
国兰瞥了一眼,“瞅你那笨手笨脚的样吧。”
孙微笑道:“行啦,公家的饭我吃了一辈子,伺候不了大领导,还整不了你这老太太了吗?”
国庆节的海鲜虽不如中秋,可河蟹是真的肥,王燕买了四只回来,娘俩一人只吃了一个,就有点顶住了,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饭菜,颇有些无力之感。
但即便吃不了全扔了,王燕今天也特别开心,她一脸笑意的问她妈,“开心不。”
在高中的时候,她就想过这一天,等了多少年,盼了多少年,期间还不等她实现霸业,老爸就先走了一步,所幸,她没让老妈继续等下去,她看到了二闺女开花结果这天。
“开心,我家老二最厉害。”秀琴笑容慈祥。
“这就是咱娘俩未来的根据地。”王燕把屋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家里没有任何死角存在黑暗。
两人又简单吃了几口,秀琴说:“待会你还是回去吧。”
“不用,说都说了,再回去反倒显得做贼心虚,而且,好不容易陪我亲妈过次节,不回去。”
“可你婆婆不是伤了嘛,再加她脾气不好。”
“没事,张文爷俩照顾去呗,非要我在家做什么。”王燕又说:“赶明她要是有什么大病,家里需要三班倒,我再去照顾。”
“净瞎说。”秀琴道,“以后少说这种话,你婆婆要是真倒了,有你受的。”
“耳根清净,没人烦我,除了少个老保姆,想不到什么难受的。”
“你们是婆媳,别总这个口气。”
“行啦,妈,今天不说这个。”
“那这房,你想瞒到什么时候?”
“先不说,知道了就说租的。”
秀琴不置可否,她担心房子这事,会成为家里战争的导火索,让本就硝烟弥漫的家里再起争端。
但有一点,女儿全款买房,这事不管说到哪都硬气,就算把她接来,这事也不犯毛病,她合计找个合适机会再和亲家见一面。
国庆后第三天,陈瑶来医院看望张禹,喂他吃饭,给他擦身,给他讲述日常发生的这些事。
看着沉睡的张禹,陈瑶一直愧疚,她发誓一定要好好在床前伺候,不说肝脑涂地,也要尽力而为。
给张禹洗完头后,陈瑶去倒水,回来拿起吹风机刚要吹头发,突然发现一件事。
张禹动了!
短暂的震惊过后,她急忙去叫医生。
一番诊断过后,大夫告诉陈瑶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张禹彻底苏醒了。
坏消息则是,他的状态很奇怪。
首先,张禹的记忆存在一大部分缺失,如今的记忆集中在十五岁以前,但在心性和表现上,他又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而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总而言之非常奇怪,即便是院里的资深大夫齐上,也搞不清是何原因。
最终,医生建议,回家以后由家人进行长期陪伴,也许能起到更好的效果。
回到熟悉的家中,张禹却显得有些拘谨,面对着老婆老妈,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瑶率先开口:“有什么想吃想喝的吗,我去给你拿。”
张禹点了点头,于是陈瑶给拿了瓶他最爱的可乐,猛灌了一大口后,才说一句,“这里是我家吗?”
陈瑶着急,忙问是不是家里哪块看不习惯,张禹说:“没有,都挺好,就是觉得陌生。还是家里好。”
陈瑶和晓双听后都觉得为难,张禹现在这样,哪里敢让国义看见。
张禹接着说:“我还回我那屋,东西都还在吧。”
晓双道:“儿子,你和瑶瑶已经结婚了,这里是你俩的新家,再回去住,不合适。”
陈瑶在一旁也跟着解释,张禹听着,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半晌才说一句,“妈你不要我了吗?”
此话一出,陈瑶和晓双这对婆媳瞬间泪流不止,面对这个状态的张禹,她们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拒绝张禹,别说晓双,陈瑶都有点无法接受。他的情绪太低落了
陈瑶刚想和晓双开口,却听见晓双说,“瑶瑶怀孕了,孩子是你的,每天都需要你陪着。”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出现了,原本有些焦虑的张禹突然平静了,他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向陈瑶的肚子,抚摸一会后,趴在肚子上听了听,做完一切后,起身向两人点了点头。
这个国庆过后,张禹竟然成功醒了过来,这是所有人都没想过的,但这消息,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尤其是对陈瑶和晓双,没有张禹这个纽带,婆媳间总是有些怪怪的,两人间的关系总觉得没那么牢不可破,尽管张禹现在更像个孩子,可他是晓双的儿子,陈瑶的老公,她肚子里孩子的爸爸。只要他在,一切就很坚固。
张禹住进来后,生活习惯和从前有了很大的差异,不再像个废宅,而是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每天勤劳的像个保姆,除了和陈瑶不太亲近之外,其余的没什么毛病。
陈瑶也提出很多次不用他伺候,但被张禹拒绝了,理由是他现在寄人篱下,只能付出劳动,而且,他也想给孩子打个样,出生后要勤劳,平时多动手。
其实孩子心灵不灵,张禹不在乎,主要想他手巧。
张禹小时候,虽然家里忙,可晓双对这个儿子非常溺爱,基本什么活都不用他做,导致张禹的手奇笨无比,年近四十了,系个扣都非常吃力。
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这样,不想他在日常的很多生活里,只能当个废人。
早上起床,陈瑶隐约听到厨房传来噼啪的声音,寻声过去一看,张禹已经在厨房忙活,他在煎蛋。
陈瑶急忙过去搭把手,却被他拒绝了,说这里油烟大,让她赶紧出去。
很快,张禹端着剪好的蛋,切好的面包,还有冲好的豆浆,兴致勃勃的来到陈瑶面前。一脸兴奋的说道:“尝尝,好不好吃。”
陈瑶眼眶有些湿润,尝了一口后,对张禹笑着说,“好吃,太美味了,我们一起吃吧。”
看着大快朵颐的张禹,陈瑶心里感到十分的温馨,她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每过一天,都值得珍惜一天。
夫妻两人对坐在餐桌旁,张禹劝,“现在工作忙吗,最好是能少干点,不然怕对孩子不好。”
陈瑶心里暖暖的,张禹又说,“以后每天早点睡吧,身边人都说熬夜不好。”陈瑶表示一定调整。
张禹夹起一块煎蛋放到陈瑶的碗里,有些意味深长的说:“真没想到,我也有当爹这天。”
陈瑶想起了元英,但她没说,因为之前和婆婆商量过,当张禹面少说元英和国义,怕他去找他们,“怎么,以前没想过当父亲吗?”
“没想过,我觉得我当不好。”张禹说。
“为什么会做不好呢?”
张禹笑笑,“我小时候遭过的罪,不知道怎么样能让孩子成功避免。”
他说完,陈瑶的心里就想到了一句话,“自己淋过雨,却不知道如何为别人撑伞。”
说实话,有几个瞬间,陈瑶感到有些恍惚,她不清楚现在的张禹是否恢复记忆,可刚刚那一瞬间的悲伤,和之前十分相似,每每提到童年,张禹永远都是一副悲凉感。
不对,也许这份悲凉,从张禹很小的时候便有了,多年来一直未变,而他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没想好,到底该怎么和孩子相处,所以他一直对元英采取那种另类的关爱方式,不闻不问,交给阳光的老妈,给与充裕的经济支持,在他心里,这就是他总结出的父爱。
其实退一步来说,如今的张禹,对陈瑶来说,是否恢复其实意义已经不是很大了,两人的磨合并没有太多困难,再加上两人都非常理智,一直以来的相处方式都不是那么轰轰烈烈,所以,不论他什么样,现在能好好坐在自己对面吃东西,就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至于今后养家,原本她就打算照顾两人,孩子抚养成人,给张禹养老送终,这些她心甘情愿,有房住,有车开,有婆婆帮,这些事,都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加入到国生二人组后,赵月兴致大开,每天玩的比张重还疯,经常想拉着儿子去做那些从前不敢做的事,例如蹦极,吓得张重忙说不敢,说什么最近心脏不太好,不适合这种太刺激的极限运动,眼下能爬爬山,下下水,就已经很不错了。
至于国生,他自然坚定地站在老婆这边,即便他也怕的要死,可爱妻的苦苦哀求,他实在扛不住,尽管最终他吓得也是惊魂未定,可看着一旁的家人,他觉得值。
赵月奇怪的是,出来没几天后,她就产生了一丝厌烦,尽管老公和儿子每天都笑容满面,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可就是烦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明明已经肆无忌惮的享受生活了,可就是烦,无忧无虑的享受起生活,反倒有些恐慌在身。
不过,她可以确定,目前儿子,基本恢复到了当年那个阳光男孩的状态,就算是再恢复到正常生活,也不会像之前那么另类。
可她没提,毕竟在这个时候扫兴,显得她太另类了。
她觉得自己还是玩的不够野,于是更加放飞自我,可无论怎么尝试,如何坚持,一切过后,她只感到一阵阵的空虚。
偶然间,她萌生了一股想法,要不要回去?
这个想法一经出现,就变得不可收拾,每天夜里她都会比对现在和回去后的生活,最终答案只有一个,整日充实的生活,才适合自己。
谋定后动,国庆后,赵月给老板打了个电话,一番寒暄过后,她不经意间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对此,老板自然心知肚明,可是,停薪留职这玩意说得好听,真当你选了就会发现,一旦走了,属于你的窝肯定被别人占了,到时再想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而且宋园长对此也极力反对,想走就走,想回就回,把这里当什么了,资历老就可以这么任性?
虽然先前老板对赵月也颇有微词,可毕竟是这么多年的老人了,真做绝了,会让其他人寒心的,老板好言劝道:“都做了这么多年了,而且当初说的也是停薪留职,不让回来不好,下面那么多人看着呢。”
可宋园长坚持己见,表示一个萝卜一个坑,赵月回来就是没有位置,总不能找个莫须有的理由把别人顶了,一番商讨过后,老板最终还是没给赵月找到合适的地方,于是他只好让赵月去新收购的幼儿园管教师培训,每天只负责监督那些老师,活比之前轻松了不少。
赵月没有拒绝,因为这事她属实理亏,老板能做到这个地步,属实仁至义尽了,她其实也没想过要重新回来大展宏图,就是觉得自己不能无所实事,不然心里太慌。
和父子两人商讨一番后,赵月又上班了,重新迈进工作岗位,她的心情很不错,坐在崭新的工位,看着室外的一切,她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