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月到家,就简单收拾了下屋子,并泡起了茶,刚才王燕给她打电话了,三舅的事她听说了,想一会儿过来看看,尽管赵月客气再三,可实在拗不过对方,于是只能静待贵客临门。
过了一会儿,王燕到了,只有她自己,不见张文,赵月对此好奇的问了一句,“燕子咋就你自己,张文呢?”
“他啊,最近太忙了,就没一起。”
实际上,王燕很享受和赵月的谈话,可以放心大胆的吐槽,张文在场,太不方便。
王燕递过去一个信封,里面是准备好的两千块钱,“舅妈,这里是两千块钱,老舅的事我听说了,一点心意,请您收下。”
赵月对此自是一番推脱,可最终还是没拗过侄媳妇,只能想着,看找个什么合适的时机,再把钱随回去。
一番客气过后,赵月递过去刚泡好的茶,“你最近咋样,有动静了没。”
王燕笑了笑,“哪有什么动静,天天这么忙,我看难。”
赵月点了点头,“那你妈呢,她最近咋样,挺好的吧。”
“我爸走了以后,我妈也不打麻将了,整天不是在我姐家,就去我妹妹那,闲不住。”
说到这,王燕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啊,离我太远,不然每周也上我这待几天就好了。”
“慢慢来,我看你妈挺健康的,再不济,抽空给接过来住几天,你家地方也够,不行来我这也可以。”
王燕笑了笑,没表态,自己家和战场没什么两样,婆婆那人,嘴上别提多开明,一见真章,就各种掉链子,与其让老妈过来受气,不如在老家自由自在呢?
老妈回去的这些日子,娘俩一有空就视频聊天,每次聊着聊着,秀琴就不忘交代女儿,长辈说什么你就听着,别顶嘴;别总和张文撂脸子,他也不容易;暂时别提买房的事,缓缓再说,也不急着住;姿态放低一点;工作差不多就行,别太拼,自己身体受不了,家庭生活也受影响……
每次王燕都像自己学生那样认真听讲,可实际全是左耳听右耳冒,关于老妈传授的哲学,没一条靠谱的,甚至可以说,全都反着来,才是她的为人处世之道。
每次视频,看着如今谨小慎微的老妈,王燕心里都隐隐作痛,老爸一走,仿佛带走了老妈全部的安全感,曾经那个飞扬跋扈,得理不饶人的她再也见不到了。
曾经老妈的性格,王燕很不喜欢,好吃懒做,性格乖张,是左邻右舍有名的悍妇,她也不止一次的劝过她,收敛收敛,可永远都被当作耳旁风。
现如今,老妈彻底变了,可王燕却一点都不开心,老妈的个性消失了,灵魂沉寂了,再也不是印象中的那个她了。
上次的事,王燕进行了反思,她觉得老妈说的有道理,她有点后悔一直以来的处世态度了。
如果她的性格不那么差,就不会和前男友分手,现在就会和前男友一直打理着对方的家族企业,住在魔都市中心,手里有着花不完的钱,不管是老爸老妈,还是姐姐妹妹,都会被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但转念一想,以对方的家庭,进门以后受气是在所难免的,以她的脾气,一天两天可以忍,长年累月忍气吞声,那还是她吗?
如今凭借自己的努力,没借助任何人,她有了现在这一切,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吃喝不愁,磨掉全部棱角去换那一切,真的值得吗?
答案显而易见。
晚上回到家后,张文问了问去舅妈家的事儿,王燕如实回答。
偷偷看了看媳妇,张文心里合计,买房的事,是不是按照老妈说的,大家默不作声,当这篇翻过去了。
此时的他如履薄冰,老妈已经拍板,这事肯定没得商量,至于理由,也是他自己想的,现在市场不好,房价持续走低,入手肯定吃亏。
可这话要不要说,他真把握不好,生怕一个弄不对,全家鸡飞狗跳。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老婆,我今天听同事说,有套房子现在着急出租,价格很低,要不咱们租下来给丈母娘住啊,今后她来也有个落脚点。”
“不用。”王燕头都没抬。
“咋又不用了,你不是一直想把丈母娘接来吗?”
“这钱花的没意义。”王燕抬起头看向张文,“但你这个建议很好,你把房租每月正常给我,就当是孝顺我妈的抚养费了。”
“可抚养费你不是每月都给嘛,咋还给两份。”
“我给的是我的,咋,你一点不想出力。”
“行行行,我给。”张文想着原本这钱也计划要花的,反正能把买房这事褶过去,就算圆满。
面对公公婆婆,王燕尝试改变,不再面无表情,尽可能挤出些笑容来,不得不说,国兰很吃这套,十倍进行返还。
孙伟今天手气不错,麻将赢了不少,买了烧鸡、熟食还有几瓶酒,晚上要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尽管国生的事他也听说了,可完全不在意。
不吃肉,不喝酒,吃清淡养生,那样的日子活到一百,又能怎样。活一天潇洒一天,这是孙伟的人生哲理。
回到家时,他碰巧撞见了“婆媳和睦”的这番美景,于是果断分享自己的美食,但可惜,这番美意,并未得到其他人的赞赏。
尤其国兰,狠狠剜了一眼他后,给儿媳盛了一碗鲫鱼汤。
“燕子,你尝尝这个,我炖了四五个钟头呢,都说这个大补。”
王燕当即表示感谢,“谢谢妈,谢谢爸!”
回到卧室后,王燕把鲫鱼汤顺手一放,就靠在了床上。这玩意誰稀得喝,又腥又粘,一会等张文回来让他打扫了吧。
房子的事儿,国兰说的很对,现在就是彼此都默不作声,将这篇翻过去。
可即便她默认了这点,对于这家的做法,心里还是不舒服。
一个个都太现实了,手里那点钱,生怕花到自己身上!明明自己现在已经不想买了,他们也能看得出来,那为什么不再拉扯一下呢?就连最基本的装个样,也不去,生怕自己反悔,把他们这一家的老本折进去。
就连张文也是,和她妈一条心,在这装哑巴,连个拒绝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真是可恶,可恨!
现在王燕重新开始教高一,但她工作狂的势头并未有所收敛,依旧是每天最少忙到十一点半。
这个状态下,张文自是没少劝,国兰和孙伟也都帮着劝,但效果却是一点都没有。
更可气的是,没多久,王燕“高升了。”喜提主任。
这下,无论是她自己,还是国兰他们,更没了阻拦人家的理由,只是苦了国兰,整日“望孙兴叹!”
为了早日“过门,”又得保证婚礼的质量,陈瑶这些天带着老公,使劲研究婚礼的各个细节。张禹对此自是苦不堪言。
俩人前脚拍完婚纱照,没过去三天,陈瑶就开始追,每天雷打不动的问一遍精修进度,深怕对方偷懒,还会让商家把修过的照片发来看看,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原本要一个月修好的照片,只用了不到两个礼拜就完成了。
可首轮精修,仅仅是个开始,收到照片的当天,陈瑶就拉着张禹,一人一个电脑,对比原图进行精准“找茬。”
上到瘦脸,皱眉,下到婚纱的褶皱,全都要找出来。
当天夜里,新婚的小两口,足足整了五个小时,才把这些工作完成。
当邮件成功发送的那一刻,张禹激动地差点哭了出来,天知道这活有多折磨他。
明明有的照片他看着就是很好,可在陈瑶眼里,缺点不是一星半点,不是眼睛不够大,就是画面暗,甚至角落里毫不起眼的一张纸,都不可以。
就在张禹忙的热火朝天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一个消息,“老爸病了!”
于是他果断和老婆请假,回家看看,原本陈瑶也要跟着一块去,可老妈说这病陈瑶去了不太方便,就没让跟着。
回家的那天,家里还有其他的人。大姑夫和大哥都在沙发上坐着,老妈前后忙活着,不见大姑和大嫂。
张禹开头问一句,“我爸呢?”
孙伟朝屋里努努嘴。
张禹问:“我爸到底是什么病啊。”
晓双道:“老毛病了,皮肤病。”
张禹心情顿时放下一大截,“害,我还以为啥大病呢,吓死我了!”
晓双不善的看了儿子一眼,“你爸在屋呢,你进去看看吧。”
本以为只是小毛病的张禹,一进屋见到老爸的样子,瞬间感到浑身发麻,只见老爸双腿血红一片,完全看不见一块好皮,脚脖子肿的像小孩脑袋那么粗。
张禹急忙上前,“爸,你怎么了,这是什么皮肤病,怎么这么严重!”
国义此时躺在床上哼哼唧唧,根本无法答话。
张禹见状赶紧出来和他人商量,“爸这是怎么回事。”
晓双叹了口气,“重度牛皮癣,加过敏,再加感染。”
张禹忙问:“那大夫怎么说。”
“上午你爸难受,我们去的附近诊所,人家说这病他们看不了,得赶紧住院。和你老姨联系完了,晚上就能倒出来床,一会你们几个一起帮着抬上车。”
“怎么突然发病了,之前没有办点征兆吗,这么严重,不可能突然爆发的啊。”
听到张禹这话,晓双瞬间气不打一处来,“谁道他了,自己有病,一直不吃药,也不抹药,还不给我看,天天就自己在那挠,这下好了吧,感染了,恨不得死医院里才好呢?”
张禹急忙过去拍了拍老妈以示安慰,“没事没事,消消气,一会去医院看看大夫咋说。”
一行人坐在屋里焦急的等到傍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国义抬走。
到医院后,大夫看完表示很不乐观,说病人体内蛋白流失太多,并不像普通的皮肤病,建议全面检查,以防是癌变导致。
这话一出,晓双和张禹瞬间就有些吓傻了,好在有孙伟和张文在一旁进行安慰,这才快速冷静下来。
接下来,三人搀着国义,把全身上下好好检查了一遍。
等待结果的时候,晓双靠着儿子,忍不住眼里直流,尽管这个老公自私自利,可两人携手走过这么多年,早就视作不可或缺的家人,要是对方真有个好歹,她真不知怎么办才好。
经历漫长的等待后,张禹胆战心惊的将单子送去,看着眼前的大夫,张禹吓得冷汗直流,深怕对方嘴里说出自己不敢听的答案。
万幸,最终大夫说化验结果并无异常,只是患者体内蛋白缺失太多,实在奇怪。
晓双突然想到什么,开口提示,“大夫,老张他没事就喜欢挠腿,经常挠下来一大块皮,这和您说的有关系没。”
一听这话,大夫瞬间称是。
弄清原因后,先给国义开了治过敏的药,又给开的治疗牛皮癣的中药,最后,大夫叮嘱晓双,切记不要给患者吃韭菜,不然过敏会很危险。
晓双点头称是,并将大夫的要求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打完药后,大夫要求国义留院观察一晚,于是晓双让孙伟父子俩回去了,
医院的走廊里,晓双和张禹母子依偎,五味杂陈。
张禹开口说:“老妈,今天吓坏了吧。”顿一下,又说,“我也吓坏了,深怕我爸有个好歹,送单子的时候我腿肚子都软了,大夫那时真要说点啥,估计我都得过去。”
晓双叹了一口气,国义皮肤病这事,已经很多年了,打两人认识那阵就有,他一直就不听劝,就喜欢挠,结果今天出事了,“你那个爹啊,我不知道劝了他多少次,就是不听,真的,气死我了。”
张禹对此深有感触,毕竟小的时候,他爸就这样,轻声劝,“这老头啊,酒瘾都能戒,就挠腿这瘾,说啥戒不了。”
说着,张禹不忘起身看看,老爸是否醒了。
“醒了吗?”
“没有,还睡呢。”
“他可倒好,睡那么香,到这补觉来了。”
只要没事,想做什么都行,张禹心里谢天谢地。
“对了,你进去看一眼,你爸好半天没上厕所了,别……”
张禹心领神会,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约么过了五分钟,他就走了出来,见老妈看他,张禹摇了摇头,并对老妈小声说道:“我刚浑身都看了一遍,开始消肿了。”
“真的?”
“嗯”
“那就好。”
“对了老妈,回去后你打算咋监督我爸,大夫说不能再感染了。”
晓双听后忍不住叹气,“你爸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一辈子没听过别人的劝,我说的他要是能听进去,也不至于来这。”
“那也不能坐视不理啊。”
“不行就把他扔在这,直到好了再走,又花钱,商店又不开门,你爸肯定舍不得,估计能听话。”
“不能气到他吧。”
“天天都替他考虑这,担心那的,谁来考虑我,这病就让他得这么一次,必须祛根,再让我这么提心吊胆,我受不了!”
听着老妈的控诉,张禹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这趟下来,老妈的压力有多大,再来一次,不说老爸啥样,保不齐老妈都得倒。
晓双又叹了口气,“像你爸这么严重的皮肤病,祛根的可能性不大,尽可能给治到最好吧。”
这个结论,刚刚张禹也猜到了。他原以为,给爸妈一大笔钱,就能让他们安享晚年,也是自己这个当儿子最大的反哺。可看现在老爸老妈这样,生活里遇到的很多问题,钱根本无法解决。
这时候所欠缺的,就是有人在身边陪伴。万幸,这时的他,就在老妈身边陪着,现在的他,虽然没钱了,但可以出力,眼瞎老妈身边只有自己,不管自己有多大劲,都得铆足了力气上。
张禹发愁,自打结婚的日子定下来后,杂七杂八的事就不断,牵扯了老爸老妈很多的精力,他甚至自责的想,会不会是因为和自己太操心了,导致老爸的免疫力降低,从而感染。
他打算和陈瑶说下,最近婚礼的事先不掺和了,专心在跟前伺候老头。
也许是想到儿子心中所想,晓双开口说道:“你爸的事不用你管,明天要是没事出院了,你就回家吧,婚礼上不少事你还得和陈瑶研究呢?”
张禹道:“妈,这都什么时候了,哪还顾得上婚礼的事,先放一放,专心照顾我爸。”
晓双仿佛替陈瑶抱不平,“你能做什么,长这么大都是别人伺候你,你哪照顾过人,你在跟前待着,你爸这没伺候明白不说,婚礼那边又扔下一摊,到最后,还不得我去收拾。”
张禹说:“妈,你就听我的吧,婚礼那边有我没我差不多少。”
晓双不屑,“你可拉倒,这里面说道多了去了,一人肯定整不明白。”
张禹忍不住苦笑,“妈,你也知道我,平日里对啥都不在意,差一不二啥都行,我去掺和婚礼的事,不就是和稀泥去了嘛,现在家里需要我,是,我干活手脚笨,可最起码,我能扶着爸去厕所啊……”
晓双不想再和儿子就这个问题争论下去了, “行了,等你爸明天起来啥样再说吧,真要不行,大不了请个护工,也没几个钱,不管咋说你的婚礼是家里头等大事儿。”
见老妈表态,张禹也没再多说什么,陪着老妈在医院度过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