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与昆仑接壤,因地处大秦陇西得名,春秋一战后被国人誉为“天下龙脊”此岭西起白石山,东至河南关中平原,南侧有一条祁连山脉,是南楚与大秦的国界分水岭。
昆仑山不以丘壑博盛名,驱遣江河东入海,控五岳,断山横。
这句诗是春秋年间,西晋诗人陈怀庚途经昆仑,激情满怀,有感而发。
高耸入云的祖山昆仑,高二千五百余丈,日月所相隐,蔽为光明,素有“中天柱”之称,其中有三座雄峰最为巍峨壮丽。
除去天机阁所在的昆仑最高峰玉虚峰,另有玉珠,香炉二峰屹立世间。
香炉峰高二百丈,岩岩嵬嵬,磅礴蜿蜒,形似香炉,此峰由此得名。山顶多奇异怪石,其中一处巉岩突兀,形似鲫鱼背,旁有大坑,深不见底。
山下有一泓罗汉潭,波光粼粼,清澈见底。
梁尘一行人抵达昆仑第二日,李玄便拉着陈青山与小师弟两人跑来此地赏玩。
三人坐在清冽潭水边,陈青山率先抓起潭边一捧石子,打起了“水漂”
李玄瞧着斗笠汉子熟捻手法,兴致勃勃想要效仿,可石子却像不听使唤一般,均沉入潭底。
梁尘笑着拿起一枚石子,说道:“李玄,打水漂用的是巧劲,不是力气大就一定对。”
说罢,梁尘手中石子激射而出,蜻蜓点水般飞向对面岸边,潭水溅起层层涟漪。
李玄耷拉个脑袋,撇撇嘴道:“小师弟,我要有你一半聪慧就好了。”
天机阁阁主孟天枢四位嫡传弟子,嵇遂在江湖中享有盛名,王崇明早年写下的一篇《王道治国论》被京城士子广为流传,赞不绝口,梁尘就更不用说了,不论其它,单凭家世这一方面都足够让三座江湖庙堂另眼相待了。
可李玄却是默默无闻,整日与山川草木为伴,修行方面更是惨淡,如今连一个二品小宗师都不算。
世间武者,分为五品,皆以一气长短论高低,二品之下,不出高人,至多也就一气行五里。
登至二品,才算在武学一途真正登堂入室,寻常人二十里不坠气力就已达到极限,但到了这层境界,不乏有些天资卓绝的“奇人”初露锋芒,传言许白在没入一品之前,就可一气奔袭百里。
至于一品境界,以十五年前仙人吕尚在蜃空城与江湖共主东方闻樱对敌为最,据传言,当年吕尚从广陵大潮踏浪而行,不出一日赶至二百里外的蜃空城武道场仍面不改色,这场大战后来持续一天一夜,最终由吕尚胜之。
梁尘笑着拍了拍李玄肩膀,“可老阁主跟我说过,三位师兄里面,唯有你能接过他的衣钵。”
李玄叹了口气,“啥衣钵不衣钵的,师父整日就只会跟我说些玄乎话,修道一事更是只字不提。”
陈青山破天荒帮老阁主说起话来,“李玄,孟老头对你有自己的考量,说不定这样就最好呢?”
梁尘点了点头,“李玄,我也觉得你现在就挺好。”
李玄往后仰去,躺在五彩石子铺就的罗汉潭边,双手负于脑后,笑道:“其实我觉得这样也挺好,但看见你们一个个都下山了之后,心里不免空落落的。”
梁尘抬头望天道:“李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老阁主说过,你的道就在山中。”
李玄伸了伸脖子,笑呵呵道:“也是,这山上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好像怎么看也不看厌。”
这些年,李玄以山川草木为席,清风明月为伴,走遍巍峨昆仑。
这些年,山中每一处角落,都留下了年轻男子的足迹。
人生短短百年,要能一直这样,倒也不错。
一阵风吹过,李玄微微闭目,感受山中万物大道气机流转。
这,就是自己的道么?
心念至此,李玄缓缓睁开双目,风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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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阁内院,许白将头发高高束起,换了一身干净白衫,正在与老阁主对弈。
老阁主执黑先行,捻子落下,笑道:“精神了不少。”
许白不慌不忙落子,问道:“听梁尘那小子说,王崇明过段日子也要下山?”
老阁主点了点头,没有隐瞒。
许白又问道:“去见太子李启?”
老阁主轻描淡写道:“我这弟子要真到了京城,该是李启来见他才对。”
许白落子如飞,笑道:“倒也是。”
孟天枢看了眼许白,轻笑一声,“你还有闲心思问别人?那可是你的皇侄,真要对他递剑?”
许白答道:“我下山之前,关于此事靖北王早已跟我说了个清楚。“
“我那个侄子,他如若真不听劝非要一意孤行,递上几剑也不是啥大事。”
孟天枢大笑,抚须道:“昔年南楚三皇子递剑南楚当朝皇帝,好大的噱头。”
许白耸了耸肩,不以为然,随后看了眼棋盘,下出一记妙手,洋洋自得道:“老阁主可要认输?”
孟天枢坦然自若,不紧不慢朝棋盘空荡荡一侧落子,“棋从断处生,世间很多事亦然。”
许白挑了挑眉毛,又落一子,攻势愈发猛烈,“试试?”
老阁主从容道:“那便试试。”
果不其然,两人对弈几十手之后,许白投子认输。
许白无奈道:“官子之战也能妙手一托屠大龙,老阁主棋术忒不讲理了些。”
孟天枢一笑置之,起身拍了拍许白肩膀,走出院子。
青竹院林中,此刻只剩下许白一人。
再也不是双鬓微霜的落魄剑客许白而是一袭白衣的大剑仙许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男子拍了拍腰间佩剑,洒然一笑。
“清霜,再等等。”
“等到了南楚,就是你重见天日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