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花鸳机跟那匹“ 白龙”相处甚好,梁尘皆看在眼里,索性将心爱坐骑让了出来,自己另找一匹上等乌骓。
宽阔官道上,一些来往商客见到这浩浩荡荡的队伍,纷纷远离。
毕竟是在北境,任谁见了那面书有“ 梁”字的血红王旗都会不由心生惧意。
梁尘策马来到陈青山身边,见他正在翻看一本自己从九层阁带出来的剑谱秘笈,不免好奇道:“ 这本《达摩剑谱》如今对你用处应该不大吧?”
陈青山打了个哈欠,笑道:“ 就是随便看看。”
梁尘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开口问道:“ 对了,陈青山,我以前就想问你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剑?”
陈青山微微昂头,扶了扶斗笠,思索道:“ 应该是十岁那年吧,当时碰见个老头儿,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学剑。“
梁尘笑了笑,“然后你就答应了?”
陈青山点点头,“我那时小,根本没想那么多,就随口答应了。”
说完这句话,陈青山的思绪飘回从前。
记得那老头儿第一天教剑,开口第一句就是问自己何为剑道。
要搁现在,自己兴许还能掰扯几句,但当时一个不过十岁的稚童,哪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依稀记得,要不是那老头后来又说了些忒霸气的话,自己都以为撞上什么江湖骗子了。
那么多年过去了,那些晦涩难懂的言语虽然忘了个十有八九,但有几句话,自己却是一直记到了现在。
“在老身看来,剑道一途于这芸芸众生,无非是风入山川,雨落平湖罢了,而浩然正气则存乎于天地之间。”
“古往今来,多少豪杰联袂登场,炼海纳百川胸怀,养天地浩然正气,最后举霞飞升。”
“我教给你的剑道,乃大乘出世之剑,可既要出世,便要先入世,其中意味等你日后跻身一品境界自会明白。”
斗笠汉子心念至此,低下头细细摩挲自己那把名为“浩然”的佩剑,微微一笑,
“ 他娘的,这一晃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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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江湖名门高手辈出,但要说谁名头最响,当属洛阳城的那位江湖盟主,东方闻樱。
据传言称,此人原先乃西晋宫闱中执掌司乐的乐官之首。
当年,西晋皇帝痴醉音律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建康皇城日日歌舞笙平,余音缭绕。光宫廷所设乐官就有不下千人,而被人称为“大司乐”的众乐官之首,更是被老皇帝看重,赐予“仙乐国师”的雅称,位居一品,与老太师庞仲平起平坐。
西晋灭国前一晚,不知出于何缘故,这位”大司乐“与当朝公主离奇消失于宫城,再也没了音讯。
当东方闻樱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此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名动天下的“仙乐国师”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数年间,此人以蛮不讲理的通天手段血洗江湖各大武林宗门,其中不乏有许多年轻天骄,还未来得及大展宏图,就被残忍杀害。
一时间,江湖上腥风血雨,人人噤声。
当今天下,如果说梁衍这个名字乃那些亡国之人心头久久挥散不去的阴霾,那东方闻樱就是这大秦无数江湖子弟难以安枕的噩梦。
几年前,江湖各大武林门派不得已,只能联袂发出布告,推举东方青樱为当今江湖共主,宗门上下任由其调遣。
从那以后,这江湖才算太平了一段时间。
不知是出于良心悔改,还是其它缘故,近年以来,东方闻樱这个名字竟是渐渐淡出了天下人的视野。
这些年,江湖上流传的唯一消息就是此人与河南王李虔达成了某种交易,如今定居在了洛阳。
临近宁州边境,天空灰蒙蒙一片,不出意外将会有一场大雨袭来。于是梁尘连忙下令众人加快步子,从开阔官道转而行进一条隐僻小路,争取在雨下之前赶至路途最近的天水城。佩有天月剑的郁鸿羽与朱庆二人在小王爷和陈青山前头领路,武学境界比他俩略高一筹的周平负责殿后,三位贴身扈从此刻浑身绷紧,生怕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
身在队伍正中的梁尘倒是不以为然,毕竟这还没出家门多远呢,总不能那么快就有那不长眼的过来送死吧?
梁尘看向一旁斗笠汉子,轻声问道:“陈青山,你说那江湖上传言的十大高手,都是些什么样式儿的人?”
陈青山斜瞥了他一眼,“这还用我跟你说?不说后面坐着的那位,就说败在他手上的你二嫂,要没有退隐,必定稳占一席。”
梁尘叹了口气,“唉,这我当然知道,不是还有些没见过的吗。”
陈青山笑了笑,“你也别着急叹气,在我看来啊,现在的十大高手,除去前头那四位深不可测,剩余的也只是名气大过实力,对了,就说那个位居武评第十的双刀李塘,不就死在你二嫂的剑下了吗?而且听你哥的语气,应该连百招都没有走到。”
“要说十几年前的江湖,那才叫酣畅淋漓,就连现在的江湖共主,东方闻樱,在当时也算不得什么。”
梁尘好奇道:“哦?说来听听。”
陈青山兴致盎然道:“我刚走江湖那会儿,天下有四大宗师声名赫赫,不说至今仍在其中的仙人吕尚,剩下那三人,要是还活在世上,不说稳居前五,至少百招内胜过排名靠后的那几个是没问题的。”
“西边那位芙蓉城主,头戴一袭素白面纱,不见其真实容貌。”
“东边的黄花岛主,是个行事诡异的怪人。”
梁尘笑了笑,“我知道这个怪人,他名叫甘龙,退隐江湖已有十多年了。”
陈青山扶了扶斗笠,自豪道:“最后一位可是老子家乡人,声名最为显赫,世上握剑之人皆绕不开的一座大山,那些年他一人一剑,压得整座江湖都喘不过气,是谁,你想必也知道了吧?”
梁尘轻声道:“许白,败于老阁主之手,在那之后便没了音讯。”
陈青山点了点头,不禁感慨道:“许剑仙当年一身白衣,手持清霜剑入世,以剑术冠绝整座天下,独占鳌头十数年,风采卓绝,这世上哪个剑客不是心神往之?我之所以前些年一直跟老阁主对着干,很大原因便是许剑仙的隐退。”
斗笠汉子重重叹了口气,“当年剑术一途势弱,江湖上有不少人都因此弃剑,是许剑仙一人一剑,挑起了整座天下的剑道大梁,我真是做梦都想见见他,也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极少看到陈青山露出一副黯然神色的梁尘忍俊不禁道:“放心,我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那位许剑仙找出来让你见上一面的。”
恰巧此时,去往青州天水城的小道上,降下一场瓢泼大雨。
陈青山一手扶着斗笠,抬头望天道:“ 这才刚绕路不久,就被老天爷赏了场大雨,可不是啥好兆头啊。”
男子刚说完这句话,浑身气势骤然一紧,猛地将佩剑拔出,动作竟是比在前头领路的那两位一品高手还快!
大雨虽然模糊了众人视线,
但依稀可见小道尽头立有一位头戴素白面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