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于当时的易允而言,最需要弄清的一件事情,无非是防研组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当意识到防研组只是整个联盟真正的科研体系之外的一个微小节点后,易允对自己工作的意义一度陷入了怀疑。
难道他在这里工作的目的只是为了对外进行战略伪装吗?
可是这又何必用到如此严格的保密措施?
而就在易允向辛伟提出通过“卡农组织”的低科技视角来猜想第二代浮现打击的实现手段的建议时,他这些日子里观察到的事物突然就形成了连线,通往了一个合理的解释——知识诅咒。
正如同人类很难想象自己没见过的事物,当人获取了新的知识,便很难从未知的视角来看待问题了。
因此,站在更高科技视角的“他们”可以通过先进科技去更好的实现浮现现象的实际利用,但是面对仍处于较低科技水平的其他国家文明,却难以思考如何通过落后的技术利用浮现,以及落后技术状态下的浮现攻击形式。就如同精通代码的程序员能在软件层面建立公司的防火墙,实现对于黑客攻击的防御以及反向追踪,但是却想不到对方可以买通公司的保安定期插拔公司服务器电源来造成数据损失。
正是在知识诅咒的因素作用下,攻研组与防研组应运而生,在联盟表层科技体系下进行浮现攻击手段与防御手段的研究,以契合其他国家的科技发展水平进行相应的应对。
而易允见到的那名研究员,也不单单只是为监视易允而存在,他驻扎在研究部门中一方面是为了向真正的研发生产部门传递防研组的研究成果,以为其提供研究思路以及提前进行国防建设生产,另一方面也是当研究陷入停滞时提供适当的技术支持及思路指导。
然而防研组依旧陷入了知识诅咒中,在卡农袭击发生前,联盟并没有想到一个独立于世界各国政权之外的组织竟然会掌握高于世界各国的浮现科技,在此前,联盟的假想敌一直是欧亚联合体,以他们的体量,是有可能拥有早期量子计算技术的,正因如此,防研组才会过早的得知量子计算机技术的存在,以至于在后来的第二代浮现打击研究中走上了一条有别于卡农组织的道路。
难道防研组还要成立一个防研二组去探究卡农组织的浮现科技实现手段?
这时,会议讨论中的一道清澈声音将易允从思考中捞了出来。
“我刚刚查了一下近期在联邦中央及地方各级议会中议员变动信息,除去正常调动以及那些后续去向清晰的议员,我筛出了一份怀疑丧身于卡农袭击中的人员名单。”段思将个人计算机的界面分享到了会议中。当网络爬虫与人工智能技术相结合,信息的收集效率是非常高的,名单中甚至附上了那些议员以往对于各项政策的认同情况以及曾提出的议案清单。
“言,能从他们的政治意向中找到共同点吗?”辛伟向语言模型发问。
优雅的女性声音响起:“因为被关闭了联盟网与互联网访问权限,因此本次回答仅仅基于本地数据库以及清单信息得出:
清单中的议员中有百分之六十二表现出了对宗教的遏制态度,在法律方面,有十五名议员在《新世俗化法案》、《1795年版本宗教改革方案》、《传教活动规范条例》中投出赞成票;在教育方面,格特鲁德议员曾公开发表要求彻底清除中小学教材中关于上帝创世的相关表述,瓦尔纳议员……
在外交态度上,有约百分之四十八的议员曾公开发表过对大同世界共和国联盟鸽派言论,有五名中央议员在此前参与了对联盟和约签订,人员如下……
此外,汉斯中央议员曾提出‘向罗马进军’的口号,意图将教宗国作为联邦下一步扩张方向。
……
综上,我认为这五十名议员主要为宗教反对者,亲联盟者,其中有八名议员无法分析其倾向性。”
“或许这八个人属于被误伤了。”洪一生说:“那么那个卡农组织的性质已经很明显了,宗教极端组织,并且反东方,这或许是因为东方的军队曾经攻入罗马,让天主教威严扫地,从而导致宗教阶层退出欧洲的历史舞台。而他们的进攻手段,音乐,也很符合宗教的特性,一些宗教者认为声音与回声具有神圣性,因此使用音乐对于众生进行审判是很符合他们行为模式的。”
“但是,”洪一生话音一转:“如果按照这个特点进行分析,他们应当会使用格里高利圣咏之类的宗教类歌曲来进行攻击,而并非使用D大调卡农,在我印象中,这曲子并非为教堂或是礼拜仪式而创作,而且在这曲子盛行的时候,宗教时代早就已经过去了。”
“有可能是那些袭击者对于这曲子性质的误会,也有可能是这首曲子确实符合宗教的一些特质,例如圣洁感等,但是我认为,这更有可能是他们分析攻击手段的突破点。”易允用低沉的声音分析着,但是在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提高了音量。
“你是什么聪明的一休(诞生在这个世界的同名作品)吗?一摸脑袋又想出什么了?”洪一生看着易允,神情复杂。
“明明可以选择宗教乐,但是他们没有,而是使用了这首耳熟能详的歌曲。”易允在“耳熟能详”四个字上着重落音:“我认为,或许是迫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