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冬天温度不是很低,最要命的是凌冽的冬风。
今天天气恰是格外的好,风虽烈,但有阳光——在这冬日里,阳光温温暖暖的,不会惹人一身汗。
加之酒入喉后人也会变得暖和,倒也不会受冻。
况且她也想吹吹冷风,或许这样脑袋就能更加情形些。
刚一坐下,江羽爵就开口问:“对不起,是我今天的什么行为让你生气了吗?”
李诗雅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起身给两人都倒满了一杯,她先豪爽地喝了半杯,把酒杯放在面前,按下去的力度有些大,发出“砰”的声音。
江羽爵小抿了一口:“你看起来情绪不太好。”
李诗雅看着他,一个“不”字就快脱口而出,她想了想,又把这个字咽回肚子里。
她没有回答,换了个话题:“你还有在打探我妹妹吗?”
江羽爵直视她的眼睛,尽量表现得真诚,连咬字都格外清晰:“没有,我怕你生气。”
李诗雅点了点头,喝完了剩下的酒,再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样喝下去也不太好,李诗雅想着,起身趴在阳台的栏杆上:“这里的风景挺好的。”
江羽爵起身站在她身旁,不敢太过贴近,隔开一点距离。
窗外是一片针叶林,有两棵松树离得最近,下半部分是直挺挺的,都是从某一节开始长歪,一个向东倒着长,另一个向西倾倒。
其他松树的情况也差不多,头都有些歪,只是没有这么斜着长得猖狂的。
冬天的树即使是绿叶也在没有阳光的暗淡背景下显得乏味。
说不上好看,只是这东倒西歪针叶林确实挺有趣的。
李诗雅指着各处地方介绍着这是李家的后花园、马场、猎场……
江羽爵安安静静地听着,虽没有兴趣但是也不打岔。
全部数完后,李诗雅叹了口气。
江羽爵迈了一步靠近她:“到底怎么了?不能跟我说吗?”
李诗雅又是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听了他这话就莫名生了委屈。
江羽爵凝视着她,将手中的酒杯与她手中的碰了一下:“如果我的告白让你很难回答的话,我可以暂时默认你拒绝了我。”
李诗雅看着他,眼眶发疼——可能是风吹的吧。
江羽爵饮尽杯中的液体:“就算你苦思冥想,很困难地说接受我,我也不会高兴的。”
他想要的是心甘情愿,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李诗雅深吸一口气,吐出“谢谢”二字,同样喝尽了杯中的酒。
江羽爵见她松弛下来,也露出舒心的笑容:“虽然我这么说,但是我没打算就此放弃。”
李诗雅困惑地看着他:“……被拒绝不就是结束的意思吗?”
江羽爵摇了摇头,笑眼盈盈:“你单身,我也是单身,我当然还有追求你的机会。”
有那么一瞬间,李诗雅觉得如同沉溺于一片幽潭,沦陷其中,不愿上岸。
她咬了咬下唇,才从这令人神往的幻境中苏醒过来。
对方的意思表达得足够明确,李诗雅没再说什么了,拉着他回到座位上,开了另一瓶酒给他倒上。
杯中的液体是粉红色的,江羽爵喝了口发现味道很甜,而且不怎么苦,感慨李诗雅还真是贴心,考虑到他不擅长喝酒,没有准备特别烈的酒,还顾及他嗜甜的口味。
李诗雅开始主动引导着话题,谈论起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江羽爵便说起这几日走亲戚这种折磨人心智的大型表演活动,说着说着头越来越晕。
期初他以为是自己有点醉了,可停止喝酒后这种感觉反而变本加厉。
于是他的讲述戛然而止。
沉默片刻后,江羽爵问:“你下药了,是不是?”
李诗雅没有正面回答,起身走到他面前:“我扶你到床上睡一会儿吧。”
想了想,她又补了一句:“我不会害你。”
即使在说这句话之前,江羽爵就已经握住她的手臂了。
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感受到这份体温,李诗雅有那么一瞬是慌张的,尤其是对方撑着桌子艰难地站起来时,李诗雅有那么一刻害怕对方下一步的行动。
江羽爵什么都没有做,只是手向下挪动,抓紧了她的手,一双因为药性而变得迷离的眼睛,好似起了雾的镜子,让他看上去像是被雨淋湿的小狗殷切地看着来接它的主人。
他没有被欺骗的愤怒,也没有身体失去控制的恐惧,安静得仿佛只是在家里看电视看困了要到床上去躺一会儿。
她回握住对方的手,牵着他到床边,轻轻一推,他就没有一丝挣扎,或者说没有力气挣扎地倒在床上。
江羽爵感觉自己的头越来越沉,原本紧握住对方的手也逐渐松开、滑落。
可下一秒,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不知从哪来了一份力气,重新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扯。
李诗雅猝不及防,直接倒在他的身上。
江羽爵调整了下姿势,把她拥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上。
李诗雅吓了一跳,一动不动。
他合上眼睛,艰难地发声:“既然要利用我,就给我点报酬吧,别推开我。”
李诗雅揪着他的袖子,声音像是感冒了,鼻音重音量低:“对不起。”
“不要道歉,你做得对。”他似乎笑了一下,李诗雅听得并不真切:“利用一切,保护好自己,是正确的。”
李诗雅合上眼,感到一股温暖从眼眶蔓延至下巴,她伸出手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他没有再说话。
李诗雅抬起手用力刮自己的眼睛,止住了眼泪。
她抬起头,看着他,知道是药效终于真正发挥了作用,让他昏睡过去。
李诗雅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抬起手捧着他的脸,闭着眼睛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看起来她才是相比之下更没有风度的那一位,刚才在楼下骂他成何体统是骂早了。
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别说亲吻,连再像现在这样靠得那么近的机会也不会有了。
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走她的独木桥。
李诗雅抽身离开他的怀抱。
寒风无孔不入,瞧准了时机便立刻包裹她全身。
在来到云城之前,李诗雅从未想过零上的温度能吹起那么刺骨的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