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作义大病初愈,公司的事便由十一全权代理,自己则在家中远程办公。
这日,李诗音正吃着午饭,本应在公司的十一却回到了李家。
她匆匆咽下一口饭,便想着跟十一打个招呼,十一却怒气腾腾地上了二楼,连个眼神也没给她,全然没了礼数。
李诗音也不是什么封建贵族,不会因此而恼怒,只是她甚少见到十一的情绪这般激烈,抬头看着他走入书房,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书房内就传来怒吼声,混杂着打碎玻璃或是陶瓷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
李诗音害怕地缩起身子,想要回房间避一避。
走到楼梯口时,脑海中莫名浮现姐姐离去时的背影,李诗音停住了脚步。
她一转脚跟,差点撞上端茶的女佣。
女佣哆哆嗦嗦地重复着“对不起”三个字。
李诗音看她那么害怕,便问:“你要去做什么?慌兮兮的?”
女佣低着头,手抖得很:“我要去给老爷和管家端茶。”
“交给我吧。”李诗音抢过她的托盘:“爸爸身体不好,不能一直这么激动,我去劝劝他们吧。”
“可是……”女佣还是有点犹豫,毕竟这是自己的本职工作,怎么能让小姐代劳呢?
李诗音扬起一个笑容:“没事的,你去了说不定爸爸还会迁怒于你,我是他的女儿,去劝劝他是最好的。”
女佣连忙鞠了一躬:“谢谢小姐!”
李诗音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恐惧,把托盘端稳了,前往书房。
恰好她就听到了李作义的一句:“够了!李诗雅必须死!”
她的大脑顿时“嗡”的一声,目光失去了焦点,变得模糊一片。
站在门口的佣人意识到事情不对,上前握住李诗音的肩膀就要把她推走。
李诗音的脚像是老树的树根扎进了地板上,纹丝不动,她扭着肩膀,想要挣脱开佣人。
爸刚才……在说什么?
推搡之间,托盘上的热茶飞出了陶瓷杯,溅在李诗音的手臂上,烫出一片红痕。
走廊上另一个佣人也发现了这边的不对劲,上来帮忙。
两个佣人一个取走托盘一个推开李诗音,配合默契。
李诗音的脑子一片混沌,看着书房的门越来越远,忽然爆发出一种冲劲。
她要去问问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诗音想要从佣人手中逃脱,但无奈力气太小,无济于事。
她的目光扫到自己通红的手臂,急中生智,夺过佣人手中的茶杯,把半杯液体都倒在自己的手上。
她死死地咬住下嘴唇,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叫喊声。
两个佣人面面相觑,呆在一旁不敢动了。
李诗音模仿画展那晚姐姐教训自己的凶狠样子,咬牙切齿地说:“你们现在去给我找药,不然我伤好不了,被爸发现,我就说是你们办事不力把我烫伤了,我就让他处罚你们!”
两个佣人转头看了看书房的门,李作义跟十一争执的怒吼声隐约传出来,足以让人颤栗。
李诗音循循善诱:“放心吧,我们是一伙的,我不会告诉父亲这件事,你们就让我听一会儿。我是李家二小姐,连在自己家书房门口站着的资格都没有吗?”
威胁果然是最有效的,两个佣人很快就做出了选择,跟她站在一条线上。
李诗音看着她们下楼去往医务室,松了口气,走回书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此时房内已经没有吵闹声了,一片死水般沉寂。
李诗音手放在门把上,正准备进去,里面就又有人说话了。
是十一的声音:“老爷,您不能这样。让大小姐去傅青恒那,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李作义的声音沙哑:“别说了,我心意已决!这是我深思熟虑的后果。”
“您……您真的舍得吗?”
“不舍得也得舍得,她不除掉,李家的产业就不稳,她必须死。”
这是李诗音第二次从李作义口中听到“死”字。
她纵使再单纯,也明白父亲是真的起了杀心。
她的世界就此坍塌了,仿佛前面十八年的生活都是虚假的,唯有这一刻才是真实。
里面又没声音了。
佣人也拿了膏药和纱布上来。
李诗音深吸一口气,从她们手中接过膏药和纱布,回到自己的房间,上了药后就躲进被子里哭。
就在她离去后,书房中又有了声音。
李作义看着遍地的陶瓷碎片和纸质文书,觉得疲惫不堪,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十一,你不记得了吗?六年前她赢过一次。”
十一也喊得嗓子都疼了,声音虚弱不少:“人哪来那么多次好运?”
李作义拉开抽屉,盯着里面放着的全家福照片:“万一呢?”
十一摇着头,起身,跨过一片狼藉离开了。
老爷还是没办法释怀。
唉,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他没有回公司,让司机把自己送去了一桩寺庙。
也就是做做表面功夫罢了,内心的愧疚感是无法消磨的。
在房间里独自神伤的李诗音没有下楼吃晚饭,而是让佣人把饭送到房间。
然而床头柜上的饭都冷到硬了,她也没有胃口。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最敬爱的爸爸,竟然要杀了最心爱的姐姐。
哭太久了,李诗音的眼睛干涩得发疼,她才下床,用沾了水的毛巾敷眼睛。
敷了一段时间后,她把毛巾过水放回原处,看着镜子中头发凌乱,双眼红肿,像是个凄惨的女鬼。
不行,她得把这件事告诉姐姐!不然姐姐就要变鬼了!
李诗音猛然醒悟,她跑出卫生间,然而在卧室门前刹住了车。
她要怎么告诉姐姐呢?家里的电话电脑都受人监视,何况姐姐也没有手机,也不知道姐姐现在在哪里……
肯定有办法的!李诗音,想一想,肯定有办法的!
李诗音急得跺了两下脚。
她一定要逃出去!先离开李家再说!互联网那么发达,她在网上发布点寻人启事什么的,说不定就找到了呢?只需要借一台电脑或者一部手机……
不管怎么样,先出去了再说。
要怎么出去呢?
李诗音很快就想到了一条最适合自己的办法——生病。
只要她病得够厉害,父亲就不得不送她去医院!
对于如何让自己生病,李诗音是这方面的行家。
她本身就娇弱,生个病易如反掌。
李诗音马上洗了个冷水澡,又站在阳台吹风。
这座四季如夏的城市前几日才稍微有入冬的迹象,尤其在夜晚寒风大作,只要吹上一晚,以她单薄的身躯,定会感冒发烧。
事实证明李诗音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一定程度了解的,浑浑噩噩地睡过去后醒来时她一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是烫的。
女佣进来叫她起床时发现她发着烧,立刻喊来了家庭医生,医生给她开了几粒药丸和两瓶口服液,李诗音通通含在口中,等医生和女佣走后就到厕所吐了,晚上继续不盖被子睡觉,第二天体温升高了。
李作义每日都来看她,医生每日都会挨他的一顿指责。
李诗音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医生了,满脑子都是如何把这件事告诉姐姐。
熬了三天,李诗音说不清自己是睡过去还是昏过去后,睁开眼,入目的是冷白色的天花板,鼻腔充斥着消毒水的气息。
她成功了!